一
就在石门后面,往下走几十级台阶,竟是一座用铁栅栏围成的地下水牢。水牢四周亮着幽幽蓝光,弥漫着死亡的恐怖气息。水牢里面关着一群村民,他们蓬头垢面,形容枯槁,面色惨白,他们的腰身以下都淹没在水中。有的已经奄奄一息,不断呻吟着;有的双手抱着头颅,浮在水面蠕动着;有的头颅即将变成怪物,不断张着嘴巴狰狞的嘶吼着……
更让彭祖惨不忍睹的,有几只类似蜥蜴的通体绿色四足长尾怪物,张开血盆大口,咬住一些村民的脖子,正在贪婪地吸着人血。有的村民已经气绝身亡,任由怪物吮吸,有的村民还在痛苦的惨叫挣扎,但在怪物粗壮有力的爪子之下,根本就无济于事。
怪物们前肢紧紧地夹住村民的臂膀,尖长锋利的指甲深深嵌进了肉里,有力的颚骨顶在胸口上,森森的白齿紧咬住脖子,怪物的脖颈不断抽动着,双目紧闭着,显然是在尽情的享受饕餮。鲜血和着怪物的口水,不断流淌下来,纵横在村民们身上。村民的躯体早已血肉模糊,呻吟的声音渐渐微弱下来。
刚才彭祖听到的惨叫,显然就是这些被咬住脖子,被吸血的村民发出。
窗外的亮光突然射进这个幽暗阴森的水牢,村民们已经长年不见阳光,他们想在临死前睁开眼,好好再看一看可爱的温暖的阳光,但他们的双眼却不敢睁开,来享受来自上天的恩赐。他们很想高声地欢呼,他们得到阳光了,但他们嘴巴一张一翕,却发不出任何的声响。最后他们终于声嘶力竭地呻吟道:
“光明!光明!我看到光明了!”
“求求你,快救我们出去吧!”
“回家!我们要回家!”
……
颤抖的声音尽管微弱而凄惨,但此起彼伏,带着强烈的求生的意志,重重地撞击着彭祖的灵魂!彭祖分明感觉到,一句句嘶哑的求救刺激着自己的耳膜,一滴滴淋漓的鲜血烧灼着自己的眼球,一声声无力的呻吟撞击着自己的心灵……
他的胸腔剧烈的起伏着,浑身颤抖,早已潸然泪下,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滑下,淌进他的嘴里。他嘴唇嗫嚅着,却说不出话来。他不敢睁开眼睛看眼前这样的惨状,朗朗乾坤之下,竟还有这样悲惨的人间地狱。而自己就是在这样的地狱里,找到他一心牵挂的乡亲们。他只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反复地念叨:
“乡亲们,你们受苦了……”
突然,他悲戚的目光中,瞬间迸射出刻骨的仇恨,死死地盯着那些绿怪物,紧握刑天斧的手指关节咯咯作响……
二
那些绿怪物早被阳光惊扰,它们放开了被吸干了鲜血的躯体,双眼暴睁开来,暴突的眼珠放射出凶残的绿光,张着嗜血的大口对着彭祖,伺机扑来,锋利的尖齿上还滴着鲜血……
只听见彭祖大喝一声:
“杀!”
他纵身跳下台阶,刑天斧朝铁栅栏愤怒地扫荡着,在一阵火光四溅之后,水牢的铁栅栏全部坍塌在水中。
几只绿怪物一阵凶暴的嘶吼,甩着粗壮的尾巴,同时朝彭祖猛扑过来。它们将彭祖严严实实地围着,却似乎慑于刑天斧的巨大威力,不敢轻易攻击,只是在四周转着圈子,白森森的尖牙还沾着血迹的,垂涎欲滴,随时准备发动致命一击。
虽然内心极度愤怒,彭祖恨不得一口气把这些怪物全部砍死,但他从未见过这种怪物,刚刚也被怪物残忍的嗜血本性所震惊,所以他也不敢贸然出手。他左腿微微弓步向前,双手紧握战斧,身体一动不动,脸色冷峻,目光随着怪物转动而移动。他知道怪物转圈子是想让他分心,所以也不敢大意。
忽然,身后的一只怪物嘶吼一声,腾空暴起。顿时一张倾盆大口从空中向彭祖袭压下来。
彭祖耳朵一竖,目光一扫,蓦地仰头,刑天斧的寒光已经劈向空中。
怪物似乎没有料到彭祖出手会这么快,想缩回去已经来不及了。顿时一声震天的哀吼,怪物的头颅已分成两半,怪物也从空中重重坠下,抽搐两下就蹬腿毙命了。
就在彭祖仰天劈斧的瞬间,包围他的怪物张着血盆大口,舞动着锋利的趾爪,同时从不同方向向彭祖猛扑过来。彭祖冷静地高高跃起,两只怪物用力过猛,竟相互重重撞在一起,登时两滩绿色的脑浆迸溅出来,洒了一地。
彭祖落下的瞬间,瞅准了一只怪物,高喝一声:
“畜生,纳命来!”
他双脚踩在怪物背上,高擎着的刑天斧重重砸向脑门,又一只怪物头颅被劈成两半。
一只怪物乘彭祖落地未稳,甩起尾巴重重扫向彭祖,彭祖后退时打了个趔趄,另一只怪物从后面迅速扑上,用趾爪搭在彭祖背上,准备张口咬下。
喜鹊大声惊叫道:
“主人,小心身后!”
彭祖忍着剧痛,一个转身,刑天斧猛剁在怪物的腿上。怪物被砍断两肢,“嗷嗷”惨叫,落在地上。彭祖又上前补上一斧,朝怪物脖子剁下,怪物顿时身首异处。但彭祖背上也被怪物尖利的趾爪撕下几道肉,鲜血顿时满溢出来,顺着后背流下。彭祖顾不得疼痛,又紧握刑天斧,与最后一只怪物对峙着。他紧盯着怪物凶残的眼睛。
三
最后一只怪物看到彭祖已经杀了五只同类,凶残的目光已经夹杂着些许胆怯,它重重地喘着粗气,低低地沉吟着,口里吐着白沫,眼睛仍死死盯着彭祖,准备殊死一击。
突然,它又重重地甩出尾巴,扫向彭祖。彭祖慌忙高高跃起,腾在空中,躲过一击。尾巴重重地砸在了旁边的石柱上,“咔擦”一声,石柱瞬间碎裂,倒了下来,变成了碎片。喜鹊被惊吓的扑楞着翅膀,赶紧飞到空中,躲过溅起来的碎石的击打。愣是彭祖已经砍死五头怪物,看着被摔成碎片的石柱,还是吓得冷汗直冒。他从空中跳下身来,顺势高高扬起刑天斧,砍向怪物的尾巴。
怪物却将尾巴反摆回来,躲过刑天斧,又迅速翻过身来,往上一蹿,朝彭祖合口咬来。彭祖赶紧往旁边躲闪。怪物扑了个空,想再回头已经来不及了,只好又甩出尾巴,但此时尾巴上的力度明显减弱。彭祖乘机手起斧落,尾巴被砍作两段。怪物一声哀嚎,丢下尾巴就往门口仓皇而逃。彭祖正想除恶务尽,赶上怪物杀了它。
忽然,仓皇而逃的怪物身体暴露在阳光中,顿时浑身“哧哧”燃烧起来,发出强烈的蓝光。怪物仰天惨叫——啊呜,声音异常凄厉恐怖,在魔窟中持续回荡,令人毛骨悚然。在连续几声的惨叫后,魔窟顶上似乎也隐隐约约,传来了同样的声音——啊呜。村民们听得个个都面如土灰,双眼呆滞,仿佛又有厄运降临了。
眨眼之间,怪物已经化为灰烬,“啊呜”声音也终于消失了。村民们看得无不瞠目结舌,浑身颤抖。
彭祖默默地看着那堆灰烬,冷冷地说:
“黑暗里的畜生,果然见不得阳光!”
说罢,他转身快步走向水牢。
四
喜鹊飞到他的肩上,低下头,观察着他后背的伤势,担心地说:
“主人,你受伤了!”
尽管后背此时已经是鲜血直流,痛楚难忍,但彭祖已顾不得这么多,他回过头来,摸摸喜鹊,轻轻一笑:
“没事的,先救乡亲们要紧!”
说罢,迅速上前帮忙搀扶起一个个身体极度虚弱的村民。他深情恳切地对大家说:
“乡亲们,你们受苦了!”
村民们有的已经互相救助,走出水牢,爬上台阶。尽管身体依旧虚弱不堪,动作非常的迟缓不便,但因为有了光明,有了希望,所以大家都尽最大的努力克服困难,挣扎着走出水牢。除了那些被咬死躺在水里的,其余的人都跨上平台了。他们互相搀扶着聚拢在一起,不约而同地向彭祖跪下,有的老泪纵横,有的面容悲戚,但同时泪光里闪烁的都是感激和信任。他们竭尽全力地齐声呼喊道:
“多谢大侠救命之恩!”
彭祖赶紧扶大家起来,着急地说:
“乡亲们别多礼了!我不是大侠,我叫彭祖,是帝喾大王派来南山,帮助大家重建家园的!”
村民们听了都特别得激动,议论纷纷。有位老者高声道:
“大家都听到了吗?大王没有忘记我们啊!他派彭公子救我们来了!”
“多谢大王,多谢彭公子,多谢恩人!”大家说罢,又要下跪感谢。
彭祖赶忙扶住老者,不让大家下跪。他动容道:
“乡亲们,不要折煞彭祖了!拯救天下苍生是帝喾大王,是彭祖应尽的责任啊!”
他停顿了一下,扫视大家一眼,看着下面一张张苍白憔悴的脸,一双双曾经绝望无助的眼神,一具具浮在水面的尸体,两行热泪夺眶而出,滑下脸颊。他痛楚地说道:
“乡亲们,是彭祖来迟了!彭祖有罪啊!”
说罢,他扑通一下跪在乡亲们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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