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彭祖双手将刑天斧横握在胸前,稳稳地立在独木舟上,控制着独木舟缓缓落下,他冷峻的脸上终于现出一丝淡淡地笑意。湿漉漉的头发披散在背上肩上,发梢还在滴着水滴。
喜鹊就轻轻地站在彭祖的肩上,羽翼沾着水珠。
当独木舟稳稳地落在了湖面上,湖面又恢复了平静,仿佛从来不曾有过喧嚣。
喜鹊张开翅膀,扇了扇,耸动着脖颈和头顶的毫毛,抖落身上的水珠。
彭祖忽然又想到什么,他张望四周,似乎在寻找什么,但却失望地收回目光,说道:“小喜鹊,刚才我们被吞噬的时候,似乎就要被溶化了,可为什么黑暗之水又忽然安静下来,让我们有喘息的机会?”
喜鹊点点头道:“我也感觉到它忽然平静了许多!”
“对!正是趁这个机会,我才能破斧而出!”他又环视四周一番,喃喃自语,“刚才我似乎隐隐约约听到漩涡外面有人在说话,一定有人暗中相助!”
会是谁呢?莫非是她?想到这里,彭祖心中微微一漾,随即伸手往怀里摸索一番,但又空着手拿出来,神色愣愣地看着四周空空茫茫的湖面,难道又是一个幻觉吗?
喜鹊也环视四周一番,摇摇头道:“我可什么都没看见,只看见主人手中的刑天斧,我也只相信你手中的刑天斧!”
彭祖深呼吸一口气,点点头,决定不去纠结太多的幻觉。他想起刚才在漩涡中的情景,意味深长地问道:
“小喜鹊,混沌世界怎么样?”
喜鹊圆睁着左眼,右眼一眨,调皮地说道:
“很黑!很暗!很暴力!”
“那你还想再去一次吗?”
“不想!但我也不怕!”
“为什么?”
“我相信,天无绝人之路!如果它要吞下我,我就在它的肚子里啄一个窟窿,让光明照进来!”
彭祖点点头,扬起刑天斧,认真虔诚地审视了一番,刑天斧一面印着的那轮红日,似乎烧灼着希望的红光;另一面的那弯新月,仿佛散发着澄澈的清辉。彭祖伸出右手,用手掌轻轻地抚摸着刑天斧的日、月两面,心中渐渐地升起莫名的感觉,似乎今天才明白帝喾将刑天斧赐给自己,所寄寓的真正用意。
他看着暗黑的但平静的湖面,说道:
“小喜鹊,你说的对,天无绝人之路!你可以用喙啄一个窟窿,让光明照进来!我也可以用战斧劈开一条缝,让光明照进来!”
二
“说……说的好!说……说的好!”
水里传来了帝鳌恭维的声音。
彭祖听到声音,并没有什么反应,似乎没有听见,只是嘴角微微一笑。
喜鹊听到声音,顿时眉头上的羽毛皱成一撮:
“这缩头乌龟怎么又出现了?”
这是它此时最不想听到的声音,它圆睁着双眼,扑扇着翅膀,在独木舟船舷的四周寻找帝鳌。
千年帝鳌的脑袋终于从水里露出来,他双手攀住船舷,然后跃上了独木舟。然后一脸谄媚地向彭祖走来:
“少侠的胆识实在令帝鳌佩服啊!”
彭祖并没有搭理他,只是微微一笑。
喜鹊飞起来,落在了彭祖的肩上,它乜斜着眼睛,上下打量着帝鳌,轻蔑的打趣道:
“呵呵,帝鳌什么时候把你的**又伸出来了?”
千年帝鳌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尴尬至极,只好呵呵一笑:
“神鸟别……别笑话!”
“哈哈哈,我不是神鸟,也不是笑话你!只是我有点不明白,可以请教吗?”
喜鹊依旧嘻嘻哈哈地说道。
千年帝鳌见喜鹊语气有所缓和,忙接话道:
“请教不敢当,神鸟有什么不明白,请说!”
“为什么每次一碰到蛟魔的出现,帝鳌就缩着头消失了呢?”
“啊!这……那个……”
千年帝鳌显然没有料到喜鹊会这么问,他吞吞吐吐地,嘴唇上的两撇长胡子不停地颤动着,却说不出话来。于是他的脸又刷的红了下来。
彭祖看出帝鳌的尴尬,他伸手摸了摸肩上的喜鹊:
“小喜鹊,你就别为难帝鳌了。人各有志嘛!”
喜鹊在彭祖的抚摸下,优哉游哉地伏下身子,趴在彭祖肩上,听着彭祖说话。
“对!对!对!少侠说得对!人各有志……”
千年帝鳌说了一半,似乎忽然感觉自己说错了,赶忙不断挥着手,改口道:
“啊!不!不!不!老朽之所以这样也是事出有因,迫不得已,让少侠见笑了!”
彭祖大方地轻声一笑:
“哈哈哈,帝鳌自有苦衷,彭祖理解。请帝鳌不要多做解释!”
“多谢少侠体谅!少侠的肚量、胆识实在令老朽惭愧!”
彭祖看了看平静的湖面,又看了看远方那些突兀的山峰,此时暮色已经迫近,光秃秃的山峰在暮色中更显得苍凉萧瑟,一阵风吹拂过了,陡然增加了几分的寒意与悲凉。
彭祖不由得叹了口气,摇摇头道:
“彭祖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还有很多的事在等着我,还有很长的路等着我!”
三
帝鳌也看了看湖面和远处的山峰,又把目光收回,打量一下彭祖,又看着彭祖手中的刑天斧,似乎很有深意地说道:
“少侠武功高强,更有刑天斧相助,所以连黑暗之水也对少侠无可奈何。看来少侠确实是有缘之人啊!”
“哦?有缘之人?帝鳌此话怎讲?”彭祖听出帝鳌话中有话,忙问道。
帝鳌解释道:“黑暗之水乃是混沌世界里销蚀性极强的邪恶之水,能够吞天化日,溶解地表,少侠方才亲眼所见!”
彭祖点点头,表示赞同。
“可是黑暗之水将少侠和神鸟都吞进漩涡里了,却毫无所伤,最后竟然被少侠剖腹而出,化作黑烟逃遁。除了因为少侠手中握有刑天斧,也与少侠生命中的混沌之源有莫大关系!”
“混沌之源?”彭祖大惑不解。
“正是!少侠请看……”
帝鳌指着天上的黑云,又指向湖面和远处的山,往周围划了一圈,说道:
“南山已经是半个混沌的世界了,除非有来自混沌世界的原始生命带你进来,否则,任何非混沌世界的人或物都不能来到混沌世界,即便是无意间闯进来,或者被带进来,也不能在混沌世界里生存下来。少侠却能够找到这里,并轻易的闯进来,就是因为少侠身上具有混沌之源!”
喜鹊听得津津有味,它想到自己也能在黑暗之水的漩涡里活下来,这也是个不小的奇迹,它忙站起身,插嘴问道。
“那我身上也有混沌之源了?”
帝鳌看了看喜鹊,笑着点点头:
“当然,孵化神鸟的蛋五十年前就已经由你母亲生出,但经历了大地动,你这颗蛋五十年依然不破不坏,也是因为你生命中具有的混沌之源的缘故啊!”
“什么是混沌之源呢?”彭祖问道。
“盘古当年开辟鸿蒙,将混沌世界劈开,于是,他的斧头身上都带有少许混沌世界的物质,后来盘古的身体幻化到宇宙世界的日月星辰、天地万物中,只有极少数有缘分的人或物,才会在生命诞生之初,与身俱来带上这种飘散在宇宙世界里的物质。这就是混沌之缘,也就是混沌之源了!”
四
彭祖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喜鹊能够在父母的躯体中五十年不死?为什么自己能够见到幽冥绿光?为什么自己能够遇到人体蜥首的“蜥形勇士”?为什么自己能够发现魔窟?为什么自己能够在黑暗之水的漩涡中幸运活下……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和小喜鹊身上具有——混沌之源。
想到这些,他不知道是惊是喜,他看看自己的手掌,不断地曲伸着手指,但并没有感觉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他又把刑天斧别在背上,双手抱下喜鹊,仔细地观察着,似乎在寻找神秘的混沌之源,也没有什么惊人发现,于是他就把喜鹊抱在怀里了。
但他更清楚坚定地意识到:不管是否拥有神秘的混沌之源,自己都是个人!是这个大自然中孕育出的最灵性、最智慧、最有情感的生灵……
彭祖想起了帝喾曾经说过,在自己之前,少昊山已经连续多年都委派了很多的贤能之士来南山,但都有来无回,杳无消息,如今看来,一定跟混沌之源有关。于是他皱紧眉头询问道:“敢问帝鳌一件事!”
“少侠请讲。”
“五十年前,共工怒触不周山后,少昊山每年都派人前来南山查看灾情,可是最后都无果而终。帝鳌可曾见过这些人。”
千年帝鳌沉思一番,点点头道:“确实每年都有人从外界进南山,其中也不乏武功极其高强的人。”
彭祖眼睛一亮:“哦!那这些人现在何处?”
千年帝鳌摇摇头:“老朽并没有见过这些的人,也不知道他们的下落,只是从我的手下打探得知,每年都有一些手段不凡的人进山。”
彭祖的目光不禁又黯淡下来,在茫茫的湖面上,渺渺的层峦间,彭祖隐隐感觉到那些先于他来南山的壮士们已经长眠于此了。
千年帝鳌道:“少侠现在也心中有数了,那些人身上没有混沌之源,根本不可能在南山生存下来,所以如今他们不是葬身鱼腹,就是已经被混沌蛟魔异化成蜥形人了。”
彭祖点点头,他明白曾经倒在刑天斧下的那些蜥形人中,或许就有不少来自少昊山的英雄啊!于是他的心隐隐作痛,手中的刑天斧也开始微微地颤抖着。
千年帝鳌似乎看出彭祖的心思,感慨万千:“我之前劝少侠离开南山,就是这个原因啊!”
彭祖忽的又握紧刑天斧:“我不会让那些英雄的鲜血白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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