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祖弯腰捡起刑天斧,向胖无常逼上来,目光始终在横七竖八的尸体上流连,充满无尽的悲哀和自责,愤怒地问道:
“乡亲们怎么死的?”
胖无常见彭祖似乎并没有杀自己的意思,赶紧解释道:
“不……不关我的事,贱民……啊不……乡亲们是被蜥形怪物杀死的!”
他边说边观察着彭祖的表情。
彭祖的目光最终落在胖无常手中的头颅上,他盯着那个熟悉的面孔,眉头越皱越紧,嘴唇嗫嚅着,咬紧牙关,却还是有两滴泪水从脸颊滚落下来。
胖无常观察到彭祖脸上眼神的变化,他看一下自己手中的头颅,吓得甩手扔掉头颅。双腿一软,“噗通”一下,跪在彭祖面前,惊恐不安:
“大……大侠别误会,不……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
彭祖并不理睬胖无常,只是向络禾的头颅走去,弯下腰,满脸悲戚地捧起来,他认真地端详了一番。络禾的双目依然圆睁着,剑眉上扬,除了愤怒,并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怯懦。彭祖脸上的肌肉不断抽搐着,他深切地感受到眼前的这位好汉为了保护村民,身前是如何地以寡敌众,临危不惧,最后杀身成仁的。
冷冷的山风突然从身后袭来,一阵寒意凉透了彭祖的全身,他打了个寒战,痛苦地闭上了双眼,两行热泪潸然而下,滴在了络禾的脸颊上。接着,他又长叹一口气,睁开眼睛,捧着头颅来到尸体旁边。忽然他的眉头一皱,越拧越紧,双眼盯着络禾脖颈处的伤口,牙关咬得咯咯作响。他猛一转头,两道目光愤怒射向胖无常,落在胖无常手中的板斧上。
胖无常低首一看自己手中的板斧,顿时心凉了半截,赶紧扔掉斧头,哭丧着脸道:“大……大侠明察,这好汉真……真的不是我杀的!”
彭祖铁青着脸,冷冷道:
“当然不是你杀的,就凭你,十个也杀不了他!”
胖无常听了这才放下心来,赶忙站起身,来到彭祖身旁,满脸堆笑道:
“大侠好眼力,好眼力!小的这点三脚猫功夫,岂能杀得了这好汉!他是被那些大王……啊不……是被那些怪物杀的!”
彭祖痛心地扫视一眼地上惨不忍睹的尸体,又抬头望着蜥形人攀援而去的悬崖,咬牙切齿:“一群畜生!”
胖无常低眉顺眼,满脸的横肉挤成了一团,终于凑出了一脸丑陋的媚笑,咐和道:“对对对,这些蜥形怪物就是一群畜生,它们竟然活活地咬死这些贱……这些乡亲们,还一点一点地吸光了他们的血!”
彭祖对胖无常的话恶心至极,嫌恶地撇开目光,正眼也不瞧胖无常一下,他蹲下身,屈着单膝跪在地上,郑重地把头颅接在络禾的断颈上。看着断颈处凝固的血痕,看着络禾圆睁的双眼,彭祖心里无比悲痛。他伸过手遮掩在络禾的脸上,想替络禾合上双眼,希望英雄安息。
可他的手刚一离开,络禾竟又圆睁着双眼,直直地盯着苍天。彭祖又伸手替络禾合上双眼,可是结果和第一次一样,他的手一离开,络禾又瞪着双眼,如此再三,络禾始终不愿闭上双眼。
彭祖知道英雄满腔怒火,死不瞑目!他忽然转向胖无常,双眼爆射出不可遏制的怒火。
胖无常感受到怒火中的杀气,脖子一缩,双膝一软,又噗通一声跪下来,声嘶力竭求饶道:
“大侠饶命!大侠明察,这好汉真的不是小的所杀,是那些畜生,是那些畜生杀了好汉之后,小的才……才……才砍下……”
“你连畜生都不如!”彭祖铁青着脸,额上青筋暴涨,紧咬的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胖无常狠狠地甩了自己两巴掌,不断地磕头求饶:
“对对对,小的畜生不如,小的畜生不如!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小的再也不敢做坏事了。小的上有老下有小,还不能死啊!”
彭祖站起身,厌恶至极,狠狠地盯着胖无常,冷冷说道:
“捡起你的斧头来,我给你一次做人的机会!”
“多谢大侠,多谢……”胖无常以为彭祖饶了他,头都不敢抬起来,不断的在地上磕着。他忽然明白了彭祖话里的意思,脸色煞白,双手哆嗦着,哪里还敢捡起板斧。
彭祖厉喝一声:“快点站起来,像人一样站着!”
胖无常终于战战兢兢捡起板斧,双腿颤抖着摇摇晃晃站起身。
“举起你的斧头!”
彭祖又一声暴喝。
胖无常满脸横肉不断抽搐着,他看了一眼络禾圆睁的怒眼,再看看横七竖八的村民们的尸体,知道彭祖不可能饶了自己。他忽然大喝一声:“啊,我跟你拼了!”就举起板斧向彭祖砍来。
彭祖一动不动,等胖无常的斧锋落下来了,他用刑天斧背重重地磕向板斧,板斧瞬间化作碎片,远远地飞向四周的山坡上。
胖无常失去板斧,动作并没有停下来,他竟学着蜥形人,张开大口向彭祖扑着咬来。
彭祖斧锋轻轻一扫,寒光过处,胖无常脖颈一道血痕滴下。然后双膝跪在络禾身前,噗通一声向前扑倒在地,死在了络禾身旁。
彭祖也单膝下跪,伸出左手,合上络禾的眼睛,久久不愿放开手,轻轻告慰道:
“好汉,安息吧!”
良久之后,彭祖终于放开手,站起身来,痛楚的看着络禾,络禾双眼终于紧紧闭合了,再也没有睁开。
阴惨惨的空中,浓云竟然破开了一条细缝,漏下了一束斜阳,打在了彭祖的身上,打在了满地的尸体上。彭祖深深地吸了口气,空气中满是血腥的气息。
地上被络禾勒死的蜥形人尸体,被阳光一晒,竟然“哧哧”燃烧起来,发出了浓烈的呛鼻的气味。黄绿色的浓烟弥漫在尸体间,血腥的气味里夹着浓浓的烧焦味。
彭祖满脸凄惶,步履艰难地在横七竖八的尸体间穿行,他抱有一丝幻想,希望还能找到哪怕是一个活口。
但事实显然很让他失望,他察看了所有的尸体,全都是已经断气僵硬了的。血淋淋的场面更是惨不忍睹,有的脖颈几乎被咬断,头颅由一张皮连接着躯体;有的肢体残缺不全,断肢零散的遍布在尸体旁;有的被撕裂半边的脸部充满着死亡的恐怖……
彭祖放眼望着天坑,地上的尸体伤损程度与天坑里的骸骨大同小异,可以想象,天坑里的骸骨是在无数的嗜血屠杀之后堆积而成的。彭祖的脑海里闪过了每一次大屠杀的残酷画面。一股悲凉的寒意又涌上了心头。
在细细地搜寻了一圈后,彭祖回到络禾的尸首边,又回首望着遍地的尸体,悲怆地一声长叹。尽管他在魔窟时已经目睹过残忍地屠杀,但面对着遍地残缺的尸体,他内心还是剧烈地疼痛着!
喜鹊也静静地呆在彭祖肩上,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主人内心的波澜----主人又在自责了。喜鹊劝慰道:“主人,这一切不是你的错!”
“要是我能早点赶来,或许不会死这么多人!这位好汉也不会落的如此的下场!”彭祖摇摇头叹息道,最后目光又落在了络禾的尸体上。
“你已经尽力了!”
“是的,我已经尽力了,可还是无法阻止这一切悲剧重演!这才是最可悲的!”
彭祖扫视一遍地上的尸体,又仰望一下天空,刚才裂开的云缝已经密密的聚拢,灰色的天空中多了一层迷茫的暗黄。彭祖恨透了这种令人窒息的压抑,可他却什么都无法改变。
“小喜鹊,难道南山的苍天已经死了吗?”
喜鹊也循着彭祖的视线望向天空,摇摇头道:
“不,我依然相信天无绝人之路!”
“天无绝人之路?”彭祖充满疑问地重复一遍,似乎受到一点点震动,但又很快回到现实,“可是我根本就不相信,以我们现在的力量,能够改变南山的天!”
“一年多前,我也根本不敢相信自己能够说人话,可我现在已经会说了!”
彭祖终于点点头,他把喜鹊抱下来,说道:
“伏羲爷爷说得对,我必须要加强练功,提升自己的功力。这样才能发挥出刑天斧的最大威力,才能战胜邪魔!”
说罢,他又举起刑天斧,充满期待地审视着。
喜鹊忽然想起什么,他充满期待地想象道:“要是我们能得到《战斧神功》就好了!”
彭祖的眼睛一亮:《战斧神功》?对!刚刚来到南山时,伏羲爷爷曾经提到过这部武林绝学,这是战神刑天毕生武学的精华,也是世间最高的武学秘笈,如果能够得到,并参透其中的精髓,加上神力无边的刑天斧,必将会成为天地间最顶尖的高手,那时又何惧这些蜥形人?又何惧混沌蛟魔?又何愁南山的青天不回?
可是……这《战斧神功》……刑天已经将它用九天之上的万丈高狂沙掩埋在万丈深的海底!世间谁都不曾见过,有的只是关于它的传说!
想到这,彭祖摇摇头,哂笑道:
“活在当下吧!那只是个遥远的传说。”
喜鹊见彭祖脸上终于露出笑意,也嘻嘻一笑:
“那我们就去寻找那个遥远传说吧!”
彭祖点点头:“嗯,眼下我们要先调查清楚这些乡亲们从何而来;这位好汉又是谁;”
说罢,彭祖将喜鹊放在肩上,转身往山谷里大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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