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这地方一片静寂。周围紫霞明灭,殿宇肃穆。我默默的在心底里诅咒重明,将青翎剑祭出来拿在手中压惊。亦步亦趋,沿着一条青石铺成的小路往前走,便走到一处悬崖上。
这崖顶平坦开阔,一侧矗立着一所殿宇,在日光中隐隐透出来几分冷漠淡然的味道,上面写着“天机幻境”四个字。我望着这几个字端详了半刻,也没端详出一个子丑寅卯来。
另一侧仿若是刀斧一力砍断了山脊,危崖万丈。悬崖边还险危危的植了一颗沙棠树,上面沉甸甸的结满了朱红色的果实。我掐了个仙诀,隔空摘下来几颗,味道酸甜甚为鲜美。崖下是一处深渊,一旁立着一块石碑,刻着承渊谷。我伸出头去往下瞧了瞧,也没瞧出来什么名堂,只把手里的果子顺手洒下去,半响也没听到回音。悬崖的对面是一处山峰,映着日光金光灿烂,耸入云霄,不见其顶,四周浑圆如刀削。
我在这崖顶望了半晌天,连个鬼影子都碰不到一个,实在是无计可施。来来回回踱了几步,把脚停在了那处殿宇前。我暗暗凝神,闭上眼睛攒劲捏了一个印珈,虚空中将手往那处紧闭的大门上拍去。掌心去处,劲风呼啸,古老的宫门发出一声沉重的声音,在我眼前徐徐打开。
入目看去,正殿中央竖着一块巨大的石面,四周绘有极其繁复的缨络纹路,并缀有密密麻麻的铭文。石面光滑犹如一面水镜,里面云雾缭绕似有五彩鸾鸟绕云而飞。我颇为好奇的贴近镜面去瞧,鸾鸟呜咽悲鸣不止,一时间里内心悲恸难忍,泪水毫无预兆从眼睛里滚下来。
我心道这石头有些古怪,这会儿却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仿佛有根引线牵着似的。温凉的触感传来,青翎剑瞬间割破双手,鲜红的血蔓延过繁复的纹路,花纹蠕蠕而动像是活了一样。顿时光华大作,锦云烛日,朱霞九光。
我禁不住踉跄着退了几步,闭了双眼。再睁开眼,却是一片茫然无尽的云雾,无边无际,阒静无声,诡异的令人心惊。真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狠命的往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立时疼的我眼泪汪汪。
耳边隐隐传来人声鼎沸,我如获新生一个箭步朝着声音来处飞跑。云雾中一脚踏空,瞬间跌落如入凡世。头顶上日光正好,我抬头去看,酒楼茶肆,小贩的叫嚷声此起彼伏,浓浓的烟火气息扑面而来。我内心讶异,这会儿却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盼望重明那个无赖能早一点将我找到。
我这厢正暗暗思量,一个人影飞奔着从我身边掠过去,喧嚷的人群中立时传来一声怒吼,“鸾仪,给我站住。”
我被这吼声惊了一惊,那人影停下来,五彩织锦的袍子在日光里泛着淡淡的光泽。我心想着,看她这般穿着倒是像极了杳梦的那身五彩羽衣。她顿了顿,方转过身来,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含情。果真是和杳梦有几分相像!
她揪着衣袖看着我身后,慢吞吞道,“我不过出来玩几天,你干嘛老抓着我不放?”
我扭头去看,满脸怒容的青年,缓缓走过来冷冰冰斥道,“给我滚回家去,你看你闯的这些祸还不够吗?”
我这下着实被惊了一惊,衡清帝君?虽说他面色不似往日那般和蔼可亲,我仍是忍不住眼眶红了一红,这回总算见着亲人了。
“杳梦她老爹。”我一个箭步冲到他上前,颤声唤道。
他好似没有看到我,仍直着往前走,我一个躲闪不及,他便从我身体里穿过去。我呆呆的伸出双手来瞧,手心纹路错综复杂连一丝伤口都没有。
衡清帝君仍冷着一张脸,“鸾仪,跟我回家。不然,我可是要动手了,你今天是回也得回,不回也得回。”
“哥哥,我不过是爱他,有什么错?为什么你们都要逼我。”她双目含泪,凄苦绝望,声音哀怨。
哥哥?我暗暗思量了一番,依着我的猜度,想必这位应该就是杳梦的姑姑,仙史里记载的那位十万年前死在仙魔一役中的鸾仪上神。
原来,我竟然来到了十万年前么?可这不是杳梦的家事么,为何要让我看到。
衡清帝君一时默然,抬手挥了下衣袖,斗转星移,人声湮灭。他站在火红的凤凰花丛边,良久,才缓缓吐出一句话。“阿仪,司幽魔君,他不是你的良人。”
她闻言,温婉的面容浮起一丝浅笑,摩挲了几下肚子。“可是,哥哥,我有了他的孩子。”
我内心一痛,仿佛耳边又响起那鸾鸟的悲鸣声,深刻的哀伤潮水一般席卷而来,瞬间将我淹没,一切又重归于混沌。
无尽的云雾里,我蜷缩成一团,不知今昔是何夕。不知过了多久,有亮光照进我的双眼,心随意动,我猛然从混沌中醒过来。瞧见一个白色的影子从云雾中走过来,他越走越近,我看清了他的脸。
英挺的眉毛,湛亮的眼睛,削薄的唇。我记得娘亲说过,这样的男人一向薄情。长身玉立的青年,走到我身前,唇角间浮起一丝笑意。
他低头唤我,“阿颜”。
我心神恍惚,茫然的仰头看他。
他无奈叹了一声,伸手将我抱起来。我趴在他的怀里,忍不住落泪,“蹑景,你终于来找我了么?”
他抹去我的眼泪,在我耳边轻声道,“阿颜,我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哭了。”
我闻言,心中一震,如鲠在喉。
不,不!我一把推开他,冷冷道,“你究竟是谁?”
那人缓缓一笑,身体片片碎裂,化作一道烟消散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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