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前小桃儿眼泪汪汪,拽着我的袖子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重明无法,只得请九重天上灶王奶奶做了一笼热气腾腾的水晶包,才算是止住了他的眼泪。
萧南把小桃儿托付给了太华山的土地爷爷照应,便去了虞渊一处查探魔族消息。
我与重明下到凡界已经过了三天,可这三天阴雨连绵不休,一丝消息也无。
到昨天夜里才总算是停了。
这雨一停,便出了事。
昨夜这间客栈的五名男子惨死街头,死状怪异,脸上表情狰狞莫辩。却滴血未出,胸口空落落的大洞,一颗心生生被人挖走。地府勾魂使来报,说是这五人三魂七魄不见踪影。
闻言我心知此事有异,重明跟着勾魂使去了地府,到这会儿还没回来。他说地府阴气太重恐引起我伤口阴寒之气,不让我跟随,其实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身上留了些蜿蜒像蜈蚣的疤痕,每每我脱衣服看到便有些伤怀。
细碎的白沙从沙漏里漏下来,看时辰已经辰时了。
我托着脑袋趴在窗户边往下看去,早上的这一场大雾这会还未散去,雾蒙蒙的街道上早已喧哗一片。各种摊铺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带着浓浓的烟火气息扑面而来,热热闹闹,生机勃勃,真是一幅繁华景象。
我支着脑袋发了一会呆,觉得肚子有些饿了,下楼去准备寻些吃的。客栈的小二哥见我要出门,笑着与我打招呼,“慕姑娘,你还没用早饭吧,需不需要准备些吃食?”
我笑道,“不必了,我看这外面热闹的很,正准备去逛逛。”
他往我身后看一眼,又殷勤问道,“昨天那位公子还没起床么?”
“哦,他办事去了。若是他回来,你见着便告诉他一声,说我出去了。”我笑着回答,他忙应了一声,看来重明昨日给的赏钱很是丰厚。
我沿着街道慢悠悠的晃荡,沧海桑田,这般一想万把年没来过凡界了。岁月更迭,人生短暂,连朝代都换了好几茬。
如今这大胤朝开国不过一百八十年,正是一场繁华盛世。街道两边茶楼食肆鳞次栉比,屋檐下小贩搭着简易的小摊在吆喝,走街串巷的卖货郎揺得拨浪鼓叮叮咚咚响。
我走在这条街道上,闻着各色小吃散发的味道只觉得亲切,却早已看不到昔日一丝熟悉的景色。身侧热气扑面,我停在一处小摊前。胖乎乎的老板肩膀上搭着一条毛巾,正在一个冒着热气的大锅前忙碌着,顾不得招呼我。摊位上简陋的支着几张桌子,放着几张小凳,生意好似还不错,坐的满满当当的。
这般站着等了一会儿,才见着一个空座,忙拖过一张凳子坐下来。见那桌子上油污污的,拿桌子上放置的抹布随手抹了抹,我扬声道,“老板,来一碗馄饨。”
“好咧!”老板极为爽快的应了一声,手脚麻利,片刻间就端过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热腾腾的馄饨来咯!姑娘,慢用。”
我道了声谢,入口柔软滑爽,鲜香味美。热气腾腾里的烟雾里,我舒舒服服的叹了一口气,即便是过了万把年,仍然还是记忆里的那个味道。这会儿,重明不在身边,也没人啰哩啰嗦的嫌弃我吃相难看,一时食欲大振,便不管不顾的埋头苦吃起来。
我正一心一意的享受美食,隔壁桌有人说话,“大哥,你知道么?刘云在家里偷摸养了个大美人,长得跟天仙似的。”
他说话声音虽不大,但勉强还能听个清楚,因着此间无事,我便不免分了分心,伸长了耳朵去听。
被称大哥的那人嗤了一声,粗声道,“天仙?就刘云那个病秧子穷酸样,哪个美人愿意跟着他?说起来,他娘死的时候还是借我的银子买的棺材。”
“真的真的,大哥,我昨天还见了,那美人长的比天香楼的翠云姑娘还美!”
“啊!”伴随着重物落地“咚”的一声。
我抬眼看去,长的跟个瘦猴似的人捂着胸口倒在地上,敢怒不敢言的扯着旁边那位的裤脚,“大哥,大哥,真的,我没骗你。”
看着这阵势,瘦猴显然是被大哥一脚踹到在了地上。满脸横肉的大哥,恶狠狠骂道,“兔崽子,吃了雄心豹子胆了,还不了老子的银子就敢糊弄老子。明天若再还不了,二狗子,你可别怪我剁了你的狗爪子。”
这会儿大雾渐渐散去,温暖的日光洒下来暖洋洋的!我无奈叹了一声,真是吃个饭都不让人安生,拿着筷子掂了掂,想着要不要伸出援手来帮帮他。
却听瘦猴咬了咬牙,阴险一笑,“大哥,息怒息怒。嘿嘿,我给你找个美人来抵债如何?”
我惊了一惊,这可真是应了那句俗语,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句话我本是不信的,这会儿却觉得还是有那么几分道理的。生老病死,天灾*,这世间原是有万般无奈。所以,尘世才有修仙炼道之法,灭了七情绝了六欲,以求超脱轮回飞升成仙。但是,若因此而自甘堕落害人害已,却委实是可恨可恶。
满脸横肉的家伙摸了摸下巴,“好啊!”他说着,伸手将瘦猴拉了一个趔趄按在椅子上,拍着他的肩膀道,“二狗,若真的是个美人,我就网开一面,免了你的赌钱。”
我啧啧了一声,两个败类,不值得本仙出手,便等着轮回时在森罗殿里炸一回油锅吧!
转过来安心继续吃饭,说实话,这凡世中的食物真是千姿百味,妙不可言。若是小桃儿来了这凡世,怕是要乐不思蜀了。在我看来,简直可以和那位九重天上厨艺精绝的灶王奶奶有得一拼。
我这般正想着,眼前一道挺拔的身影挡住了日光,将我罩在一道阴影里。
他问,“姑娘,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我头也没抬的往旁边扫视一番,明明有空位子,我有些不悦。低着头,淡淡道,“不可以,我不喜欢别人打扰我吃饭。”
低沉的声线,轻慢的笑,“这脾气可真是大。”
今天是什么日子?姑奶奶我不过是想安安生生的吃一碗馄饨,怎么一个一个的都要来惹我不痛快!
我憋着一股邪火抬起头,淡金色的日光里,广袖宽袍的青年眯着一双狭长的眼睛,笑意微微,风流俊赏。他雪白的广袖拂过桌角,一个眨眼间便神态自若的坐下来,我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头。喧嚷的闹市里,他笑如春风,“怎么?阿颜,你已将我忘了么?”
我尴尬一笑,拿过一旁的抹布替他擦了擦桌子上的油污,道,“怎么会,公子这般风仪清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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