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经来到集韵殿,秀女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司徒云一条手臂搭在尚品音肩上,正要发表什么看法,尚品音将司徒云细嫩的手臂放下来,迈步走向不远处独自站在一棵半开腊梅树下的陆璇玑,笑着行了个礼。
“方才在殿里为姐姐容貌倾倒,不知姐姐是否肯赏光与妹妹认识?妹妹名为尚品音,东临城城主长女。”
陆璇玑转过身,冰冷的目光扫过尚品音,点头:“久仰大名。”
宫墙之内的秀女们将目光集中在这二人身上,议论纷纷。
无非是东临小城之女攀附太名城女神。
尚品音毫不在意。
她只想尽快知道陆璇玑的目的,以及,管忍卿究竟要她转述什么话。
或许对于后者,更加在意。
长倾殿外,墨色黑云将至,金黄色的太阳还高悬半空,天空如有黑蛟龙与金龙对阵一般,泾渭分明。
静兰看了一眼天,心情愈发沉闷。此时,首辅大臣及四位城主应诏入殿。
若是一般选秀,只要皇帝与太后商定便可。可此番选的是皇后,不能不慎重,因此在太后授意下,以三位辅政大臣为首,各位城主依次入殿。
分别是辅政大臣之首白悦关,辅政大臣兼太名城城主陆平远,辅政大臣兼石然城城主李贞,东临城城主尚锦关,河阳城城主代表白易中与静兰。
归舟城城主许长生因于选后礼前暴毙,因而此次归舟城城主缺席。
靳南君与元凛安端坐于高阶之上,一道翠玉珠帘将君臣隔开。
靳南君扫视一眼,道:“河阳城城主白悦彬何在?”
“回太后的话。”白易中上前一步,“家父年事已高,又千里迢迢赶来皇城,身子不适,只能卧床休息。特命在下与义妹静兰进宫,还望太后与皇上见谅。”
“身子不适?可传御医去看过了?哀家记得端木正就在你们河阳城,没有带他一同来,照看你父亲?”
靳南君说完,看了白悦关一眼。
白悦关低着头,靳南君看不到他的表情。
白易中答:“多谢太后关心,昨夜白大人已传太医来看过,无大碍。至于端木正。。。已于去年深秋因病去世。”
“去世了?”靳南君摇摇头,“可惜了。是个好医生。哀家记得他还有几个徒弟——”
“太后,大家都等着呢。”
白悦关不轻不重的开腔。
大臣们相互看着对方,均不做声。
靳南君露出微笑:“白爱卿说得是!哀家到底是老了!也不如以前记性好,说话前后颠倒——那就开始吧!对皇后的人选,哀家与皇帝有几个合心意的,说来与众卿家听听,大家共同决定!”
说完,靳南君看了一眼静兰。
静兰在思考尚品音之事。
那条手帕绝对有问题,否则不会平白无故掉在元凛安膝上。可她用手帕做什么呢?传递消息还是。。。
下咒。
静兰眯起双眼。
尚品音自其父尚锦关那里继承到的,是幻术。
此幻术能让人看到幻觉,但全部能力远远不止于此。
先皇被困璨州深山之中,虽食用元千岁拥有无限复活能力,但敌军尚有数十万之众,仅凭先皇残余不对远不足以与敌军抗衡。
是尚锦关以一己之力,制造出瞬杀十万军队的恐怖之物,使敌军一天之内尸横遍野,数万英灵哀嚎,满山弥漫死亡的气息。
连先皇也忌惮不已。
静兰小时候无数次听别人说起这件事,但究竟幻术的本体是什么,没有一个人说得清楚。
直到她获得了那个人的记忆。
端木正。
端木正死时,静兰在他身边停留了一会儿。她告诉於斐烨这是为了拿白易中的腰牌,但那只是意外收获。静兰真正的目的是获取端木正的记忆。
只是当时静兰对莫惜言还有提防,也不愿让人知道自己有能够读取亡者记忆的能力,因此一直保持缄默——在静兰看来,这些信息若非必要不必全部告诉别人,唯有这样,敌手才不知她究竟掌握了什么情报,她才是安全的,才能出奇制胜。
于是,静兰通过端木正的记忆了解到所谓“幻术”的本体——一种类似于蛊的寄生虫。
寄生虫通过肢体接触寄生到他人体内,接受主人的命令,控制宿主的身体,让宿主看到主人想让他看到的东西,操纵宿主按照自己的主人要求行事,就算主人要求宿主自杀或杀人,宿主也绝对无法违抗。
这便是“幻术”的真面目。
昔日尚锦关镇守东临城,在入城的所有人体内都埋入这种寄生虫,一旦发现有人企图入山寻找元千岁,就命令寄生虫操纵对方自杀,正因为如此,白悦关派去的人全都有去无回——想到这里,静兰庆幸当时莫惜言提前给祝静兰写了信,否则她与於斐烨进山之后也难逃一死。
而尚锦关刚一离开东临城白悦关的人便成功潜入,则是因为这“幻术”有个限制条件:将寄生虫埋进人体内时,主人必须在目标宿主一定范围内,越近越好。
因此随着尚锦关距离东临城越来越远,寄生虫能到达的范围也逐渐缩小,守护东临城的无形魔咒失效,白悦关的人成功潜入。
抛开这些不谈,静兰认为尚品音很可能利用那条手绢在冒牌皇帝身上埋下了寄生虫。甚至有可能今日大殿里的所有人身体里,都有寄生虫。
这种虫子——虽然端木正这样称呼,实际上没有人知道它们的模样——除了主人,没有人能看到寄生虫。就算是眼睛异于常人的白易中也看不到。
但是这样看来,拥有着几乎能够操纵人心能力的尚家父女想要得到天下也易如反掌,只要坐上马车周游全国,将虫子散播到各地便可。
自然不是那样简单。
就像靳南君取得记忆要以自己的记忆交换一样,所有的能力都有自己的限制条件。
而尚家父女“幻术”的限制条件就是,这虫子是以他们自身作为营养培育而成,操纵虫子控制他人的能量也来自于他们自身——当年尚锦关危急关头以一人之力退却十万大军,自己也差点一命呜呼,以至于建国后一直卧病在床,至今也没有缓过来,而天下早就被另外四城城主瓜分,尚锦关失去了机会。
得到多少便要失去多少。同样,舍弃多少,就能得到多少。
元千岁虽然赐人神力,却也要拿走一部分东西,想来也是公平的。
即便是拥有无限复活能力的先皇,也承受着极大的代价,以至于正当壮年大有作为之时重病缠身,死不瞑目。
同理,继承了父亲这种能力的静兰,也要在未来的某一天承受这种代价。
静兰为自己那远得似乎永远不会到来的未来惆怅了一会儿,将注意力转移到眼前人身上。
假皇帝首先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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