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若是这老东西不畏惧我宁家存心找我哥的晦气,那真的就麻烦了。我还得真得好好想办法收拾他。可如今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在宁世尧心中,料定是万七爷搞得祸端。
说着,宁世尧又是拿出了一个绣了'尧'字的绸面钱袋,将自己所有的银都给了余未寅。
宁世尧看着余未寅本还想说些什么,但张了张口,只成了这么一句:“认识你很高兴,阿寅。“
深秋的冷来得尤为早,就好似余未寅的心情,她知道自己要回家的,可没想到来得这样早。
他们的额头上都落下了冰凉的雪花。那天还是阴沉沉的,却终于也有一些东西落下来,终于也能叫人有些盼头了。望着宁世尧匆匆而去的身影,她想自己是不会忘记对方那灿烂纯真的笑脸。竟心中有些不忍。
“你一定要保重。“
余未寅大喊着朝宁世尧跑去的方向挥手。
余未寅将宁世尧的玉贴身收好,她相信不肖多时,宁世尧回到她家来找她换回那块玉。也相信那时候,那个如玉一般温润的大哥也会一块儿来。到时,她一定会陪着宁世尧好好疯跑一阵。只是希望这期许并不要久才好。
根据先前宁世尧的一再叮嘱,她租了一辆马车。一上惴惴不安,可两天不到的时间,她也总算又踏上了家乡的土地。
虽然是天寒地冻,她衣着单薄。可此时,余未寅亦是一扫几月来的阴霾,变得兴奋无比。她一认为自己有生之年兴许再也回不来了。她的一颗心砰砰的跳着,就好似快要从嗓眼蹦出来一般。难掩的激动之情尽数化作了脚下的扬起的尘土。一上,她甚至跑得比宁世尧还快。
终于,她看到了那熟悉的白墙,熟悉的黑门。她想:只要踏过那扇门,上海的种种便成了一场梦。噩梦醒来,生活仍旧是美好的。
她这样的兴奋,以至于全然不曾看见家门口挂着的并非她熟悉的红灯笼,而是两盏白灯笼。
“小姐?”
此时正巧开门的是这家的老管家,名曰刘庆,因自老爷幼年时期便买进了府里,如今过了几十年一从小厮做到了这管家的位。察言观色、面面俱到,为人精乖。在这府中除了老以外,其余的人前人后可都得称呼一声'庆叔'。
刘庆很快的就将余未寅拉到了一旁。这动作略有些反常。此时,余未寅这才发现府中今日走动来往的人甚是有些多的。只是哪儿怪异,她却说不出来。已然是精疲力尽的余未寅只想沾着枕头就睡。
“庆叔,我离家这些日一切都还好吧?“
刘庆并不作答,脸色凝重,随即轻声叹了口气,“家里出了些事情,我先带小姐去见老吧。“
满鼻充斥着的香烛味,即便是在门口都闻得清清楚楚。她心中有些空洞,还未走到老的佛堂,在这冬日里她浑身都已是汗涔涔的。
整个府中都没有人注意到余未寅的归来。他们大多是低着头、快步走。也有浑身无力拖着脚步走的,但相同的便是那熟悉的人们都是一身的缟素。上回这样还是老爷过世的时候。
“到底出什么事了?难道是老……“
却只见刘庆嗟叹一声,道:“只要日,您再早回来日也许还有得救。“
在余未寅的印象中,这位古稀老人从没有过这样的表情,只听得他又嗟叹一声,这才闭起眼,道:“是大老爷去了。“
刘庆说话是轻轻的,可在余未寅却仿佛听到'哐当'一声,来自她的脑。
余未寅本是想说些什么,但她脑嗡嗡作响。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知道看着自己破烂的鞋。这才发现,脚趾头赫然露在外头、已蜕了一层皮。
“大姐!“
直到听到了这一声扎扎实实的叫声,她这才抬起了头。说话的是这个家里二老爷的长女,余巳崎。比余未寅小上两岁,是她的堂妹。
此刻的她,亦是如所有人那般一身灰白的缟素。她的双眼余肿未消,但看到余未寅时眼神是止不住的兴奋,可没一会儿又一次的流下泪来。余巳崎上前拉住了余未寅的手。
“大姐……“她嘟囔着。
只一开口,便是哇哇大哭起来。
余未寅咽了口唾沫,眨了眨眼睛。只是任由余巳崎牵着。她突然想到了宁世尧说自己不信他大哥出事了。此时,她自己的想法与宁世尧又岂有何不同的。即便整个余府都是惨兮兮的模样,可她还是伤心不起来,因为她根本就不相信死的是自己慈祥的父亲。
“哟。大小姐可真是大小姐。爹死了竟这般木讷,一滴眼泪都不掉。“说话间,二夫人周若容将自家闺女拉到身后。
余未寅抬头看了一眼这位婶婶,可真是一位美人胚啊,即便一身素白还是掩不住她婀娜的身材,姣好、甚至有些狐媚的面容。
“走吧。去见老吧。这回来的可真是时候。“说着,周若容流转着眼波轻哼了一声。
“大姐,你怎么了呀?“
“巳崎!“
只是余巳崎关心的话还未传到余未寅的心中。那周若容已然是轻声呵斥,不容余巳崎说半个'不'字。那余巳崎只是眼巴巴的看着余未寅,噙着泪。
“庆叔,是不是去佛堂?“
“回小姐,是的。“
言罢,余未寅便是抬起了自己僵硬的脚步,寒冬腊月对她毫不起威慑。
刘庆此时看着余未寅瘦削,肮脏的背影。这个对于余家而言失而复得的女儿却回来的真真不是时候。若是能早个天……但一切都不容他来思考。他只知道,千不该万不该在这档口回来便对了。
若是由天空中俯瞰,此时的余府前半部分是门庭若市,来往宾客络绎不绝,香火烟气不断的由正厅中袅袅而升,十几个和尚绕着圈敲打木鱼、念经的声音也是鼎盛的。虽是丧事,却也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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