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里有鸟儿嘶鸣,清晨的空气中笼罩着一层薄雾。
姚氏收回思绪,随着秦思一起进入了内屋坐下。秦思开始仔仔细细地吩咐下人们待会儿要做的事,她的条理清晰,说起话来俨然有一种不可思议的魔力,让众人不得不臣服。姚氏愣愣地看着秦思,心中忽而想到了什么。
自己的女儿秦云月生性鲁莽大胆,性格中缺少的正是秦思的缜密谨慎。眼下程妃在宫中愈发受宠,大夫人一房只怕是会更加盛气凌人。届时若秦云月要婚配,还得由大夫人做主。到时候还指不准她会怎么为难她们呢?
秦云月和秦思皆是庶女出身,眼下秦风衡又对秦思颇为器重。若是她们二人能相互扶持,说不准还能顺利地熬到出阁,为自己争取一段好亲事。而今天她要做的,正是让秦思明白自己的心思。
姚氏这样想着,忽而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整齐的步伐声,那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只听得有男人的声音开口吆喝道:“停!”
门外有丫鬟跌跌撞撞地跑进来,一把跪在秦思和姚氏跟前,禀明道:“回两位主,外面来了一群人,说是来接七姨娘出殡的!”
姚氏急忙问道:“大夫人和大小姐可有一同来?”
丫鬟摇摇头:“没有。大夫人房里的丫鬟之前来话,说大夫人风寒未愈,大小姐伤心过也病了,所以无法前来。”
秦思只觉得好笑,这二人看样是怕沾上晦气,所以才找了这么个荒唐的理由。大小姐伤心过?不明白的还以为是大夫人去了。
姚氏闻言左手和右手互相扣着,侧脸望向秦思,问道:“小姐,如今她们两人不现身。这可这么办啊?”
“她们不现身,我们便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不过我猜,用不了多久她们就该带病前来了。”秦思幽幽道,说完吩咐一旁的丫鬟,“你带我出去见那些人。”
单氏生前喜欢安静,秦风衡特地安排了竹苑给她住。只是没想到她躺在竹苑里的最后几天,却还有这么多的人来打扰她。
秦思随着丫鬟出了屋,就看见院里黑压压地一片人。约摸能有七八个的样,全都是五大粗的男人,穿着麻布孝服,头上绑着白色的布袋。看模样却不像是府中之人。
她的心里一冷,大夫人好歹毒的心思。至死也要将单氏彻底和尚书府划分开。
为的男人身材高大,约摸能有一米九的样。长得倒是气不凡,一双眼睛凌厉而又淡漠,手掌上一层厚厚的老茧尤其引人注目。看样是有些功夫在身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沦落成了抬棺材的奴仆。他大约猜出她的身份,上前一步低头恭敬道:“小姐,我们是来抬七姨娘出殡的。”
“你认识我?”秦思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想必是请你来的人,特地嘱咐过要对我多加提防?”
男人抬起头来,目光与她直视,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重复道:“我们也是受人钱财办事,还请小姐不要为难我们。”
他的声音不卑不亢,秦思认定他一定不是一般人。
她扫了一眼四周的其余男人,只见他们资质平平,与这为的男人并非一货色。想了想,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的目光中有一些迟疑,却还是回答道:“。”
他的回答总是带着一丝的傲气,从不在旁人面前自称“小的”或是“在下”。很显然他是一个颇为自负的人。而一般自负之人,也是最注重面的人。
秦思在出来之前,曾想过将这群斥责回去。而此刻,她却改了主意。若是硬碰硬,她们这一屋的男人女人,恐怕都不是一个的对手。
她的眼珠一转,莞尔一笑道:“,大夫人付你多少的工钱,我双倍给你,还请你带着一众兄弟回去。”
身后的大男人们听见这话,一时间有些兴奋。大家都是靠力气吃饭的人,双倍的工钱他们得多买几斤肉了。皱了皱眉头,不知道秦思打得什么鬼。他毫不犹豫地回道:“小姐,我从不做背信弃义之事。既然收了大夫人的钱,你即使出十倍,我也不会接受。还请小姐勿要耽误了出殡的时辰。”
身后的众人纷纷有些丧气,不过眼下是他们的头,也不得不服从。
“好个守信之人,思实在是佩服。”秦思发出一声惊叹,紧接着她话锋一转继而道:“只是若我不让你们进屋,你又当如何?”
的眉头越来越深,他看着秦思,半晌才抱拳幽幽道:“那只好得罪了。”说完朝着身后的男人们一挥手,那群男人便跟着他准备进入屋。
果然是个守信之人,这样的人大致也只有用一种方法对付了。
秦思侧开身为他们腾出一条道来,嘴里却高声说道:“,这屋里躺着的人只是想见自己的夫君最后一面。”
“她辛苦一生,为夫君诞下嗣,倒头来却是死也死得凄凉。”
“你受人钱财只知替人消灾,可你为人却不知体会天下母亲的心酸。你今天若是非要将她抬走,我们一众女自是无法阻拦,只是你真的心安吗?”
秦思这是在打着心理战。
话音刚落,已经和一群男人消失在了眼前。丫鬟扯了扯秦思的袖,有些焦急道:“小姐,他们进去了!他们真的进去了!现在怎么办啊?”
秦思目光一直盯着里屋的拐角处一动也不动,她早就做足了双重计划。若是果真是个只认钱财不识道理的人,那么她待会儿便有另一种方法应对。总之她誓死也不会让单氏就这样出了竹苑。
不一会儿,又听见那群脚步声往外面走来。这次还是走的最前面,身后的人却没有抬着棺材。丫鬟的心里松了一口气,秦思方才砰砰直跳的心也总算落回了原处。
走到秦思面前,吩咐那群男人先行出府。而后有些局促地看着秦思,欲言又止。秦思了然地对身旁的丫鬟吩咐道:“你先从七姨娘的库房拿几锭银给,待会儿我会让晚霞送过来补上。”
丫鬟点点头,立马就去了库房取。
一怔,心里仿佛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他有些窘迫地看向秦思,好一会儿才抱拳道:“小姐宅心仁厚,我没有做任何事,也断断不能收这银。只是我必须给兄弟们一个交待,这些银两便算作是我借小姐的,他日必还。”
秦思心知他这样的人说到便一定会做到,所以也没有客气,点点头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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