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菊从屋外敲门进来,给秦风衡送上姜汤。秦风衡看着那一碗姜汤,语气平淡道:“既然小姐也来了,你再去替她盛一碗来。”
兰菊只觉得屋内的气氛很是奇怪,自己这才离开十几分钟的功夫,小姐怎么就突然出现在了屋里。她这样想着,嘴里利地应了一声:“奴婢遵命。”而后小心翼翼地看了姚氏一眼,退出了屋。
秦思几乎在同时抬头看向姚氏,她还未来得及收回的目光与她恰好相撞。紧接着,姚氏神色一慌,急忙侧过了头去。
至此,秦思心里总算是明白。今天秦风衡在姚氏的屋里召见自己,分明就是心中早有狐疑。如今是指望不上姚氏出言救自己了,还得仔细想一个两全的法才是。
秦风衡见她有些迟疑,音调陡然变得冷冷道:“思你一向自有想法,此番可是不愿意嫁给王尉?”
一向自有想法。
秦思听见这话的时候,就知道秦风衡的耐性差不多快磨光了。他这是要想方设法的将自己送出尚书府,以绝后患。
如今之计,也只有先顺从答应了。
秦思闻言跪在秦风衡面前,低声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思不敢有何微词,更何况思能嫁入尉府,那是天大的福分。女儿只是有些舍不得父亲。”
她会舍不得自己?只是奇怪她会一口答应下来。
秦风衡冷笑了一声,幽幽道:“你心甘情愿便好,女儿家长大了终归是要嫁人的。”
姚氏见秦思答应得如此爽快,心里也是颇感疑惑。只是当着秦风衡的面,她已经是不敢多说一句话了。她悄悄看了秦思一眼,只见她面不改色,忽然又开口道:“只是女儿还有一事,希望父亲能够成全。”
秦风衡的眸一沉,开口问道:“何事?”
秦思想了想,回道:“女儿生为庶女,自知身份低微,无法与那尉大人匹配。承蒙父亲庇佑,才能嫁为正妻。只是……”
她欲言又止,抬头眼泪闪闪地看着秦风衡。姚氏一愣,心里不知道秦思在打什么主意。不过直觉告诉她,她一定是有自己的办法。
姚氏见识过秦思的能力,知道若是她不愿意的事,这世间恐怕没有人能够强迫她。如果她今后没有嫁去尉府,而是继续留在尚书府内,一定会记恨自己今天的不理不睬。
姚氏心有余悸,开口轻声道:“小姐,你这是说的哪里的话?老爷一生精忠报国,你作为他的女儿,又怎么会配不上那王尉大人。”
要说那王尉虽然是名门之后,却在当朝没有什么作为。秦风衡从心里便觉得他无法和自己相比,如今姚氏的一番话倒是令他颇为受用。他的脸色缓和了一些,继而问道:“我的女儿,又怎么会配不上当尉正妻。思你多虑了,有话直说便是。”
秦思听见秦风衡这么一说,面上一红,直言道:“父亲说的甚是,只是女儿担心王大人那些众多妾室们不会这么想。思听说王大人长情,府中一共有十房妾室。女儿年纪尚小,怕是嫁过去后无法令那些个妾室服我。如此一来,也是给父亲您丢脸。”
身后的大门再被家仆们推开,兰菊端着一碗姜汤进了屋。秦思瞧见大门边站着几个下人,全是秦风衡随身的仆从和丫鬟。
她见正是时机,突然提高了声音接着道:“若是父亲您真的心疼女儿,便让那王尉亲自来我尚书府提亲。借此也可以令尉府的妾室们知道,女儿虽生为庶女,却也是受父亲疼爱的。父亲在茂国的名声人人皆知,如此一来,她们今后自然会忌惮女儿几分。”
兰菊放姜汤的手一抖,小姐要出嫁了?对方还是尉府,那个王尉风流好色,在京都中姓皆知。每当他出府游玩之后,家有女儿的姓们都心有忌惮。那王尉强抢民女的事,也发生了不只一例。
可怜了那小姐,就要嫁入狼窟了。只是若老爷肯替小姐撑腰,那么嫁过去后想必日也会好过一些。
屋外的随从闻言后面面相觑。兰菊放好姜汤,缓缓地退了出去。
身后的门再合上。
秦风衡知道秦思是故意这样说,却不知道她心里打的什么算盘,现在也只能答应她这个请求了。他想着,届时王尉亲自登门提亲,这件事便算是板上钉钉了,秦思难不成还有天大的法可以不嫁?
只要她嫁出了府,他也算是免除了一个内患。
他开口道:“此事不难,过段时间挑个好日。我便让媒人去请那王尉前来提亲。”
“女儿谢父亲疼爱。”秦思一笑,毫不犹豫地接下话来。
姚氏见事情已定,过去搀扶起秦思,朝着秦风衡笑道:“瞧你们父女俩光顾着说话,这姜汤都凉了。兰菊。”她唤道,候在门外的兰菊便进了屋来。
姚氏吩咐道:“去重新换两碗热的姜汤来,再吩咐厨房准备晚膳。”说完看向两人,又道,“老爷和小姐就在妾身这里用晚膳吧。”
“不必了。”秦风衡起身朝着门外走去,不紧不慢道,“我还有公务要忙,便不陪你们了。”
“恭送老爷。”姚氏闻言欠了欠身,看着秦风衡已经消失在院门处的背影。这才是彻底松了一口气,她回过神来,看着秦思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表情,开口问道,“小姐可是有什么打算?”
她心里明白,秦思不会束手待毙,更不可能愿意嫁入尉府。下一秒,却看见秦思摇了摇头,淡淡道:“二姨娘看得起思了,如今父亲要我出嫁,我便只好从命。”说完欠了欠身,只道,“天色已晚,思就不打扰二姨娘休息了。”说完离开了房间。
姚氏一愣,没想到秦思居然不信任自己。再仔细想来,她们之间又能谈何信任,从一开始便是互相利用而已。
兰菊将秦思送出了院,回到房间看见姚氏一脸沉重,关切道:“夫人,您还好吧?”
姚氏回过神来,叹了口气:“只是怕这府里短暂的平静又要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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