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泉将抓获的贼人全数送到府衙，临走时又给府衙轮值的人通了话，塞了银，得了对方明了点头后才匆匆往香香楼赶去。
他还等着拿这件事情去柴耀宗面前邀功哩！
二泉到香香楼的时候，柴耀宗正同愚公听梨花白弹琴唱曲儿。
只听梨花白正唱道：“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
余音袅绕，日不绝。
琴是好琴，人是美人，调是好调，真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柴耀宗和愚公自然也是沉醉在这美妙音调中的。
潇湘阁是香香楼里的顶级包厢，松檀香常年不绝，配合着一丝丝迷迭香料的味道，那叫一个**哩！若是没有点儿定力的人进去，一下就能叫你迷失在其中，暴露出他内心最深处隐藏着的丑陋本性。
这是香香楼招揽客人最常用的手段。
当然，这些手段在见惯了风月的柴耀宗面前是不够用的，愚公自持内力深厚，自然也有一番抵御的套数。
是以，尽管潇湘阁里的香味儿能够致人迷幻，柴耀宗同愚公二人却能够稳坐泰山，丝毫不被诱惑。
二泉刚一踏进潇湘阁闻着香味儿便觉浑身酥软，整个人都轻飘飘的，连脑都钝化了。
他娘的，这潇湘阁还真是个戳人卵蛋的地方！也不晓得爷整日整日的待在这里是怎么受得了了的。
二泉暗自捏了捏自个儿的胳膊，心里暗骂自个儿道：你个没出息的混帐东西！亏了你还在外头混了这么些年，都喂狗去了？！
疼痛感袭来，人也清醒了几分。
二泉慢慢调息自个儿的呼吸，小小吸气，重重吐气，往日的定力终是回了身体里来。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柴耀宗身边，低声唤了一句：“爷。”
柴耀宗微微点头示意，二泉见此，忙倾身上前在他耳边一阵低语。
柴耀宗听完后，嘴角弯起，满意地点头。
“干的不错！”柴耀宗笑道。
“都是爷教导有方。”
二泉自是不敢居功的。
柴耀宗又笑道：“你小也算是历练出来了，这件事儿你办的不错，下去找大泉领赏吧。”
二泉心里狂喜，心思飞转，暗道：看来有戏！
“爷既然要赏赐，不知小的能否向爷讨一个中意的？”二泉搓着手，一脸忐忑地低声道。
柴耀宗的脸上露出一丝诧异的神色。他看着一脸窘迫的二泉，来了几分兴致，微微坐直了身，面上带了几分趣味地问道：“说说看，你小想要个什么样的赏赐？”
他自己身边的人，他心里有底。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句话向来是不会出现在柴耀宗的字典里的，他既然要用一个人，自然是会将对方查得个清清楚楚，最好是能够捏到对方的把柄在手，亦或是能够掌握对方的身家性命……
这些手段虽然有些残暴，但在柴耀宗看来却是最简单有效的，毕竟人与人之间的联系不就是利益两个字么，只要你手里头有对方想要的、害怕的，就不怕对方不乖乖为你所用。
至于什么“以德服人”“上善若水”……之类的美好词汇，是从来不会同柴耀宗沾上边儿的。好在他也是个会装的高手，骨里没有的东西，装一装也还是能够表现出来的。
柴耀宗身边的几个泉都是孤儿，从小被柴家挑选出来伺候、照顾，自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以柴耀宗为天为地，事事以他为先，维护柴家的地位誓死方休。他们也都很好的执行着自己的任务，平日里跟着柴耀宗进进出出，不该说的话从来都不会多说半个字。
是以，二泉这番动作是第一次，柴耀宗不免有几分好奇，到底是个什么物件儿，竟能让二泉豁了面当着他讨要。
几个泉里，二泉的性虽然比较跳脱，却也不是个分不清轻重的，敢让他当着柴耀宗的面儿开口讨要的东西，必然是让他心动不已的。
柴耀宗不知道在他不注意的时候，他身边的人已经有了自个儿的小心思。以小见大，这是不是说明，还有更多的地方是他平日里疏忽了的呢……
“小的，小的……”二泉支支吾吾半晌，心里略显犹豫。
他也不知道今儿个自己选的时机对不对，他只知道，若是错过这一次，那么下一次的机会，就更显渺茫了……
他能等，可是她呢？
二泉左思右想，最后一咬牙，跪在地上，头磕着地，豁出去道：“小的想向爷讨要一个人！”
说出来后，二泉如释重担，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
柴耀宗拨弄着大拇指上的扳指，这是他的一个下意识的动作，表示他此时的心情正介于好与坏之间，与他对话的人，稍有不慎就会因祸上身。
二泉跟在柴耀宗身边这么多年，自然是明白他这个动作代表着什么的，但他此时正低着头，自然是看不见柴耀宗手上的动作，也就更不可能预见到他接下来将会面临什么样的境况了。
柴耀宗漫步经心地问道：“……一个人？你说说看，这人是谁？”
二泉头抵着地，看不见柴耀宗面上的表情，只听声音也辨别不出柴耀宗的心情好坏，可他既然说出口了，就没有打算再吞回去。
“她叫翠兰，是府里姨娘娘身边伺候的粗使丫鬟……”二泉略微顿了顿，又忙补充解释道：“她只是个小丫鬟，平日里在姨娘娘那里只做打扫的事情，并不受重用贴身伺候姨娘娘的。小的，小的……她曾对小的有恩，小的对她有情……”
说到最后，泉已经语无伦次。
他心里实在是紧张了，紧张夹杂着害怕，他想到柴耀宗的手段，想到可能会出现的以后，渐渐地竟然不能够再思考，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了。
柴耀宗不说话，气氛一下紧张起来，但这紧张气氛也只是对二泉来说，秒如年，便是他此时的感觉。
潇湘阁里头的松檀香让他越发头脑不清醒，手心里湿濡一片，背脊上也都是密密麻麻的汗珠。
他这完全是给吓出来的！
柴耀宗最是忌讳他身边贴身伺候的人同柴府后院的姨娘娘们有牵扯，可他不仅牵扯了，还想要讨要姨娘娘身边的丫鬟，这无异于自掘坟墓，自毁长城。哪怕这个丫鬟只是一个洒水丫鬟……
二泉心有悔意，但当他摸到袖带里头的护身如意锦囊时，那丝悔意也被强压了下去。
男汉大丈夫既然做出承若，就一定要做到！他今儿个既然已经开口，那么这是他第一次的机会，也是最后一次机会，若不然他与翠兰便再也没有可能了。
翠兰那样善良的姑娘不应该生活在柴府后院那种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环境里！
她值得更好的，他也能够给她提供更好的！
柴耀宗不说话，气氛依旧紧张，二泉感觉自个儿就是呼吸都很困难，一滴汗珠滴进他的眼睛里，扎的他生疼，可他不敢去揉，他满心满意的都是害怕！
害怕柴耀宗不会答应他的请求，害怕柴耀宗会对他失望，更害怕柴耀宗会对翠兰做什么……
“还请爷成全！”二泉的头重重磕在地上，道：“翠兰便是小的想要的赏赐。”
二泉此时已经完全豁出去了，他既然开了口，就注定他今儿个只能进，不能退！
他此时不过是赌的自个儿在柴耀宗心里头的重要性罢了。他赌柴耀宗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丫鬟而自断臂膀，他赌柴耀宗不会愿意舍弃他的才干……还有柴耀宗心里可能存在的一丝丝情谊……
“叮”一声。
梨花白的歌声、琴声收尾了，琴弦随着她玉手的拨弄缓缓振动着，又慢慢平息下来。
“奴奴献丑了。”
梨花白起身袅袅一拜，好似弱柳扶风，柔嫩的身躯让人忍不住想要上前狠狠地蹂躏一把。
“啪啪啪啪”愚公重重拍手，笑着赞赏道：“不错，不错，又有不少长进哩。”又转过头去问柴耀宗，“柴爷觉得哩？”
柴耀宗好似沉浸在梨花白的歌声、琴声中，现在才回过神来一般，面上略带几分笑意地道：“愚公说好，那必然就是好的。”
愚公笑笑，对梨花白招手，道：“还不快谢过柴爷夸奖，要知道，黎城有了柴爷的夸赞，你小妮可就能够横着走了哩！”
梨花白袅袅上前，倾身一扶，柔柔道：“奴奴谢过柴爷夸赞。”
柴耀宗笑道：“既要谢我，好好伺候愚公就是。”
“奴奴明白。”说着，依偎进愚公的怀里。
愚公对此非常受用，笑道：“迄今为止，还是花花最得我心。”
柴耀宗笑道：“愚公喜爱就好。”
“柴爷既然还有要是要处理，某就不打扰你了。”
说着，搂着梨花白站起来，过跪着的二泉身边的时候，愚公似笑非笑地看一眼柴耀宗，道：“看来柴爷身边的人也并不十分牢靠……”这样的人，柴爷不要也罢！”说完，便搂着梨花白摇摇晃晃地出了潇湘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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