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潇妃醒过来了。
同一个消息,夏侯尊的书房传出茶盏摔碎的声音,主子脸色不对,下人们提了十二分的小心伺候;而唯独东边的湘园,解罗裳与小敏一扫昨日的阴霾,兴致勃勃地踢起了毽子。
“姑爷不过送来了一只毽子,就把姑娘哄得这么开心!”
小敏与解罗裳混的熟了,说话也随意大胆起来。
“你不懂!我高兴的不止这个!”她最高兴的当然是姑姑化险为夷,平安无事。解罗裳自然不会告诉她昨天所发生的事。小丫头不会以为她昨天的状态是和燕云轻闹别扭了吧。
“我是不懂。只要姑娘开心就好!”
小丫头拾起解罗裳踢飞的毽子,由衷的说道。
只要姑娘开心就好。解罗裳听到这句话不由心中一动。
今早,燕云轻也是这样说的。
今天的他,有些不同。
“罗裳,我回去好好反省了一个晚上,才发现我做的很不好,非常不好。让你一次次陷入险境而无能为力。以后我会努力做一个好夫君,做我们孩子的好父亲。如果我做的不好,你一定要提醒我。好吗?”
就在刚才,他说得郑重其事,她却听得粉颊飞霞。
他们还没成婚呢,他就先扯上孩子了。
“嗯?”他在等她的答复,期待地攥住了她的手。
“嗯。我也会努力,做一个好妻子。”话音刚落,他已经把她拉入怀中。
她十分自然的放低臻首,轻轻地靠在他温热的胸口。
他不知从哪儿掏出一只斑斓多姿的毽子,解罗裳不假思索地无视。
“你当我是小孩子吗?”
“这可是为夫我花了半宿的工夫才做好的!”
“真的吗?”
解罗裳一联想到他三更半夜不睡觉跟一堆羽毛较劲便咯咯笑个不停。
“怎么了,笑什么?”
解罗裳夺过毽子,水眸里光芒闪耀:“没什么,谢谢你。我很喜欢。”
“只要你开心就好。还有,以后不许说谢谢。”
之后两人又聊到第一次相遇的情景,聊到他的爱驹“和少”,雅盗公孙平,很多很多。他们还是第一次说这样多的话。
舒心惬意的晨光让解罗裳暂时忘却忧愁。直至燕云轻离去,解罗裳才讶然,变得不一样的不只是他,还有她。也许那救命的一吻之后,一切都不同了。
长生殿内,灵潇妃一醒便吩咐徐庄召解罗裳入宫觐见,却被即时赶来的皇帝喝止。灵潇妃满腹委屈无处宣泄,看到皇帝憔悴的面容不禁一怔:他瘦了。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正如她一直心系罗裳,她亦始终是皇帝最为牵挂的人。
皇帝有些懊恼的屏退众人,移步坐在榻前,轻轻抓着灵潇妃的一只手,十指相扣。
“皇上……”灵潇妃的声音有些哽咽,近了才发现他的双眼布满血丝,五官的棱角更加分明。她昏迷了短短两日,就把他熬得形销骨立,失了神采。方才的委屈立时化为心疼和愧疚。镇业寺之行是她一意孤行的结果。之前她一直在冷落他。
“皇上,对不起……”
“你还知道自己做错了?也不知道之前是谁跟朕耍小性子?”
皇帝本来打算好好兴师问罪的,可一听到佳人袅袅弱弱的声音,又心甘情愿地缴械投降。又能听到她的声音,已经是上天最大的恩赐。他又何必计较许多?
“灵潇,有你,真好。”
灵潇妃柔软的心溢满甜蜜。明明是简单的话,从他口中说出却似有无限魔力,让她甘心沦陷。
她真的是太过分了,因为雅嫔的事把自己搞得神经兮兮,迁责于他。以后会怎样她不想去想了。十三年的恩爱难道还不能抵消心底的那丝疑惑吗。
“不管以后怎样,臣妾都要一直霸占着皇上。”她半是撒娇半是恐吓的话语令焦躁了两日的皇帝如沐春风。
用膳的功夫,灵潇妃从皇帝口中知道了昨天解罗裳落水的事以及两案的真相。
“皇上,其实当年,雅嫔毒害臣妾,是哥哥指使语兰嫁祸她的。”
“嗯。世间善恶皆有报,老天是公平的。”
“皇上,不怪臣妾……隐瞒真相?”
“与我们有关系吗?你知道朕最在乎什么。”
皇帝后半句话说的暧昧,倒让忐忑不安的灵潇妃彻底轻松了。
设想过很多次,真相揭开时他的态度,或震怒,或诘问,或把她打入冷宫。却唯独没想到……
是她对他们的爱太没有信心,还是他的爱太过放纵?都有吧……楚长歌,谢谢你,宽容无度的爱。
他没有留意她眼中滴落的一片晶莹,她也没听进去他遗憾的叹息:“只可惜,陈科死了……”
莺儿因经受酷刑尚在休养。天牢本就是个有去无回的地狱,可怀香公主却亲自接回了她,底下的小宫女无一不高看她一眼。自然,公主宽厚护下的名声比以往传得更盛。
可没有人知道,她是迫不得已。一介失却羽翼的孤女,在宫中立足,若连底下的人都护不住,谁又会看重你,尊重你?
最重要的是,她无法忍受燕云轻的怀疑!
月色朦胧,笼罩着寂寞空旷的关雎宫。凉凉的玉阶上,怀香抱膝而坐。那只邪恶的竹蜻蜓,被她放在指间,捻了一遍又一遍。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当年是燕云轻告诉她关雎宫的出处。她本以为入住这里是幸福的预兆。可如今,君子携淑女而去,她依旧在原地,无法忘怀。
据说,关雎宫的名字是武德皇帝为镇国昭和公主所题。
一个来历不明的皇室义女都能有此殊荣,连赐两个封号,再看看她,二十年如一日临深履薄,仍旧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皇室女。
如果母后健在,一定会骂她不争气。
她该怎么办?
去争,去抢,耍心机,使手段……
她是看着这些长大的,母后一向最擅长这些。
好吧,她只要一个公主的封号就好。既然郎君无意,她也不想被人怜悯。
也许只有尊贵的身份能让她活得更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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