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我们走吧。”林长德的小厮朱绍元在一旁小声的提醒。
林长德这才回过神来，又望了一眼那浩浩荡荡远去的队伍和马上之人的背影，轻哼一声，带着小厮步入了人群中。
秋月苑的老鸨婉娘见林长德来了，忙忙的堆了笑脸迎了上去，“林公，你可是好久不来了，婉娘还以为林公另结新欢，看不上我们家月笙了。”
林长德散漫一笑，搭了婉娘的肩边走边低声道：“少爷我对月笙可是一片痴心，你可不要胡乱猜想。”
婉娘微侧了脸笑睨他一眼，媚态万千，“听说林公下个月就要成亲了，这个时候还来看月笙，不怕你的那位美娇娘知道了生气吗？”
林长德轻叹一声，脸上依然挂着淡漫的笑，“那是迫不得已，我也做不了主，由着他们折腾去吧，横竖我不反对，他们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婉娘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什么，只让人将林长德领到揽月阁对面的小楼上，那是林长德惯用的雅间。雅间的窗口正对着揽月阁，此时月笙正在阁内埋抚琴，对面坐着一个年轻的公，正目不转睛的盯着月笙，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是真心的欣赏他的琴艺，眼中似乎又带了别样的莫测，若一汪幽潭直想要将对面的人吸进他幽深无底的漩涡。有小厮上前对那人附耳说了什么，就见那人微不可查的点了下头，抬眸看似不经意的往林长德这边瞥了一眼，挥了挥手遣退了那小厮，便又专心听琴。
此时的屋顶上，正有一个白衣华衫的公，半卧在青瓦之上，衣袂轻飞，乌发若墨，剑眉轻扬，一双桃花眼半眯着，提着一个酒坛，边饮酒边饶有兴趣的看着下面的一切。看着看着，心下就开始愤愤不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男，居然长得比他还要妖孽，简直没有天理，只可惜虽生的一副好面容，却命运不济做了这一行。想着想着，又觉得心里平衡了些，便又满意的饮了口酒。
夜冥本是御风经过，被琴音吸引，便驻足过来看看，他在人间逛荡几年阅人无数不会白混的，一看那听琴之人的神态，就觉得这里面有热闹瞧，他便也就留了心。
林长德趴在窗口望着对面阁楼里月笙的侧影，目光缱绻温柔，似是热恋中的人在望着自己心爱的女般，舍不得移开半点目光，痴痴的竟然连有人进来都不曾察觉。
婉娘亲自捧了茶来，看他俯在窗口出神，轻摇了摇头也没有打扰他，放下茶壶便在一旁静坐等着。
虽然林长德每次来也不过是喝杯茶，可她依然不敢怠慢，林长德是什么人，吏部尚书林守正的嫡长，姑姑是当今的皇后，表弟是当今的殿下，仅冲着他的这个身份，她也不敢怠慢了他。这个爷若是耍起横来，谁敢得罪他？
婉娘看着这个衣着华贵，风雅倜傥的孩，心内忍不住觉得惋惜，虽然京城有好多纨绔弟好男风，可那样的一些人，好什么她都不在意，无非是一群声色犬马的人渣败类，她只要从他们那里捞银就行了。可这个孩看上去是如此的不同，举止也温有，从来不用强不仗势，喜欢月笙也只是在一旁默默的看着他，虽然从他身上榨不出什么油水，可婉娘却打心眼里喜欢他欣赏他，偶尔也会安排他和月笙见上一面，让月笙免费为他弹上一曲，更重要的是照顾一下他的面，不敢真的得罪了他。
林家家规颇严，林守正怕林长德养出一些富贵公的坏毛病，每月只给他十两银的月钱，十两银在秋月苑这种京城屈可指的风月场所，也就只能够喝壶茶。
林长德很清楚这种地方的规矩，只认银不认人，自己手头拮据，做不了什么，所以也从来都不强求，更重要的是他也不好意思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用强闹事，没银已经很丢脸了，更何况仗势欺人在这种地方更让人瞧不起。
一曲终了，林长德依然默然的站在窗口出神，婉娘轻咳了两声，林长德这才转过身来笑道：“怎么又是你亲自送茶来？有劳了。”然后潇洒随意的在桌旁坐了，却掩饰不住眸中那一闪而过的失落。
婉娘是什么人，在风月场中混迹多年，谁有什么样的情绪丝毫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察言观色向来是吃这碗饭的本钱，她亲自斟了茶奉给林长德，轻笑道：“林公，刚才听月笙抚琴的那个人，是京城新来的一个商户，名叫任志通，有意想结交公这样的富贵风雅之人，托了我做中间人，想求见公一面，不知公意下如何？”
“哦？”林长德端起茶杯细细着，面容沉静，若有所思，“他为什么想要认识我？”
婉娘一副为热心的样，说话倒也不拐弯抹角，“林公是个明白人，这生意场上难免会起龃龉，这京城非富即贵，谁都得罪不起，想要在此长驻也不容易，他一个生意人，落脚还未稳，若是能有几个像林公这样的朋友，关键时候出来斡旋一下，莫说那些地痞流氓不敢来惹事生非，就是那些有名望的人，看在公的面上，也不会过为难他不是？”
婉娘的这番话说的通透明了，林长德只是安静的听着，并未表态，不置可否，婉娘小心的觑着他的神色揣着，少顷又轻声道：“他说公今天若是没空见他也不打紧，只是帮公定下了临月居，还请公莫要辜负了他的一番美意。”
林长德神色一顿，心里清楚，那个人能请动婉娘为他说话，自然是要破费一些的，可能说服月笙来伺候自己，却不是仅仅有银就能办成的事。月笙一向清傲，千金一曲还要看听琴的人是谁，若不中意，便是万金也不招待，更遑论能进入他的临月居做什么。如今他一个小小的外地商人，能有这样的本事让月笙和自己共良宵，且不说这是他奢望已久的，单是任志通的这个本事，就让他有了些想见见他的兴趣。
林长德微微点了下头，却也不急着见他，只说：“婉娘替我转达吧，就说多谢他的美意，改天我在醉仙居设宴请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