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还未结束,你就匆匆唤本宫,有何事?”柔妃眼底流过一丝不悦之色,她轻拢着有些松散的发髻,轻声向西偏殿窗前坐着的那个人发问。
那人一身月白色的袍子,发上也束着同色的发带,仅从背影望去便可知非等闲之辈。他听闻柔妃不耐的发问,浅笑着转过身说道:“姨母,是你唤我进宫,说倾城要见我的。”
柔妃听他又提及那个令她方才丢了面子的李倾城,脸上的不悦之色顿时明显。她坐到殿中的桌旁,给自己斟满了一杯茶,顾不得贵人风范仰头就灌了下去。“那死丫头今儿就是来拆本宫的台的!以为本宫还有多稀罕她,不过是前废帝的孽种,当年就不该留下来的。”
萧延晖眉头微皱,他着实不喜欢别人用这般低下的口吻提及倾城。不管倾城是谁的女儿,是不是公主,她都是他心底里的那朵代表爱情的花儿。
“姨母,此事本是你起的头。”是你非要与那位蠢笨如猪的明夫人合谋去逼白氏将颜家四小姐嫁给明穆,又怎能怪倾城驳了你的面子呢!像他这样足不出户之人都听闻过关于那明穆种种的恶劣传言,颜家怎么可能将府上的小姐嫁给明穆,哪怕只是位庶出的!
“你还帮着那死丫头说我!”柔妃本来心中就满是愤怒,此刻还听得自己侄子帮着倾城说话,当下更是怒不可及:“你再帮着她都没用,她不是也没选你吗?”
气氛一下就低落下去,萧延晖默然地望着自己的双腿,而柔妃本是在气头上说的话,话一出口就后悔不已。她膝下无子无女,剩下的就是姐姐留下的这棵独苗,可偏偏又是个……
“延晖,姨母不是那个意思……”她有些拙笨地向萧延晖解释着,她并不是有心要讽刺她这个唯一的侄子。
萧延晖朝她淡淡一笑,习惯地说:“我知道。”
“唉,如今你父亲也被逼在家养病赋闲,朝堂上已没有萧家人能说话的地方了。”柔妃长长地叹了口气,继续说:“后宫内,霍昭仪更是虎视眈眈。延晖,只要一日没有坐上那个位置,姨母这心就无法踏实。”
萧延晖了然地笑笑:“姨母且放心,霍昭仪虽靠着颜家重新获宠,但至今也没有晋位,后宫之中仍然是以姨母为尊。再说,就算真的坐上那个位置,姨母的心难道就能踏实了?”
“至于父亲那边,姨母就更不用担忧了。此等局面,父亲早已预料到,赋闲在家正好可以避开颜相的锋芒。”
柔妃欣慰地看着眼前的萧延晖,论相貌论出身论才干,她的侄子哪一点比不上颜若麟的儿子!容卿也是瞎了眼,才会看不到这些,还有李倾城也是瞎了眼。
“说到这里,”柔妃拉过他的手轻轻地拍着,慈爱地看向他:“听闻你父亲有心将薛姨娘扶正?”
若是将薛姨娘扶正,那样低贱出身的女子就成了她侄子的嫡母,她是如何也不能同意的!可那薛姨娘极会察言观色,很是讨萧成璋的欢心。
“要是她为正室,再生下个儿子,你嫡子的身份就会有威胁。”柔妃满怀忧虑地说道:“虽然如今有本宫在,你是钦定的紫衣侯继承人,可万一哪日姨母失了宠,不在人世了,谁还能成为你的支撑呢?”若还有一子,以萧成璋的性子定不会将萧延晖看做继承人。
萧延晖反握住她的手,轻声笑着:“正如您所说的,还有您在,那薛氏又如何能够被扶正呢!姨母且宽心,就算她真的要成为正室也得先生下孩子才有理由。”
“你说的也是。”柔妃朝他点点头,只要她位居灼华宫中,萧成璋断不敢将别人扶正,紫衣侯的夫人永远都只能是她姐姐舒瑶的。“不过你今年岁数也不小了,你父亲可有帮你说亲?”
萧延晖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这茬,略微不自然地说:“父亲前几日倒是选了几名,不过都不太合适。”
“你这孩子!”柔妃当然知道他心中是怎么想的,他与倾城青梅竹马,本是一对璧人,只可惜……“延晖,陛下已经将永乐许给了颜家。你听姨母的话,就趁此机会忘记她吧。”
想忘就能忘了吗?如果是这般的话,为何她还是出现在他的梦中眼前呢。
“姨母这些日子也帮你看了看,姨母觉得兴平郡主倒是个不错的人选。她的性情温和善良,这是宫中人人皆知的,再者样貌也不错,又是老安王唯一的孙女,勉强也算配得上你。”柔妃倒没有说假话,她的确看了不少适龄的女子,满朝之中看来看去也只有李仙宛的身世能配得上萧延晖。
“李仙宛?”萧延晖眉头紧紧皱起,还温和善良?如果真的温和善良又怎会给太子下毒?
“延晖多谢姨母好意,但姨母可知这次太子中毒是何人所为?”
“不是你父亲……”柔妃一脸茫然地望着他,不解地问道:“难道是……是兴平?”
在此之前,她也笃定是萧成璋下的手,她只埋怨那人做事不够谨慎怎么就刚好被容卿抓住,继而成为颜若麟攻击的理由。这厢看萧延晖的意思,太子中毒一事并非萧成璋所为,但如果是兴平所为她又为的是什么?难道安王这么大的年纪也想争皇位?
局中纷乱,如细雨穿梭,理也理不清。
舒柔望着沉静中的萧延晖,只觉得前路茫茫,有什么东西在脑中一闪而逝,再也想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