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温情似水,那一夜深情若海,那一夜抵死缠绵,那一夜温暖相依。
倾城想这便是世间最美好的事情了,从窗户透进来的阳光落在身旁人的脸上,照出他十分英俊的面容以及温柔的神情。她趴在他的胸口上,痴迷地望着那个人。
其实她见过不少好相貌的男子,比如她的父皇是人人赞颂的俊美,还有深藏在侯府极少露面的萧延晖亦是生得极好,不过……她脑海里转了几圈,还是觉得此刻她望着的男子更胜一筹与身俱来的英气。
这样风姿卓越的男子,当初凤台她却是没能第一眼将他从人群里区别出来。
她眼睛随着思绪骨碌骨碌地转动,透着几分狡黠几分满足几分骄傲。她将头埋在他的胸口,感受着他的气息。
“还没看够?”
头顶上慢悠悠地传来一道声音,倾城忽然抬起头,只见那人不知何时已经睁开眼睛含着宠溺的笑容正看着她。
她……方才的一举一动想来已经全部落进他的眼里,羞涩的红晕从耳根一直蔓延到脸颊上。她重新将头深深地埋进他的胸口,死活也不肯再抬头。
颜之闵揉着她披散的发丝,柔声道:“你是赖到日上三竿,母亲派人来请么?”
今日是颜府老太太的生辰,早早地府中就响起了喜庆的乐声。白氏昨日曾悄悄嘱咐倾城要早些出席,以免让宾客们感到怠慢。颜府曾有从龙之功,颜相又一直深受今上的恩宠,因此上门庆贺的朝中官员等等非常多人。
倾城也想起了白氏的嘱咐,依旧埋头地摸索着拉响了床帏外的铜铃。颜之闵看见的一直都是她的头顶,从眼前晃来晃去的,想不到她的脸皮竟如此的薄,不由得憋着笑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有时候,人并不应该执着于先入为主的观念。曾经相见,他视她为毒蛇心肠,她亦视他为迂腐固执,但如今相处下来,他方知她不过是一个为求自保而处处盛气凌人的孤女,她亦知他也是温柔体贴的暖郎君。
墨玉带着侍女们鱼贯而入,倾城坐在梳妆台前任她为自己整理妆容。两名侍女整理床褥时发现那一树嫣红掉落的梅花,两人脸色微红瞧瞧地将被褥收拣起来,当中一人拿眼神偷瞄着墨玉。
她们之间的动静被一旁正穿衣的颜之闵看个清楚,他淡然一笑,对那两名侍女说道:“拿去老太太房里吧。”
先前大婚之夜,倾城就曾被马氏与白氏怀疑过并非完璧,那时颜之闵作壁上观,今次是该还她一个好名声的时候了。
倾城听得他的声音,扭头一看正对上他含笑的注视,随即脸色便羞红。她推开墨玉帮她梳髻的手,起身走到颜之闵的身侧,摒退为他着衣的侍女。
诱人的馨香再一次占据了他的四周,他凝视着依旧埋头努力为他穿衣的倾城,心中似喝了蜜那般甜。素来都是旁人伺候倾城穿衣,她哪里亲手帮别人着衣,又因今日马氏寿辰穿得要较日常更加隆重繁琐。倾城皱着眉,手里拉着衣角却不知应该如何下去。
“还是让她们来吧。”他们本就起得有些晚,再在穿衣上耽搁只怕来不及赶去前厅招呼宾客。再者颜之闵也知晓她并不会这些,瞧她眉头紧锁,便出声安抚劝阻。
倾城缓缓地抬起头,似气恼地嘟着唇:“我不想别人近了文玉。”这是她的夫君,她不想他的贴身之事还交给外人来处理。
“我知道。”颜之闵瞧见她眼底的坚持,遂向先前服侍他穿衣的侍女招招手:“告诉公主如何做。”
侍女低垂着头,将穿衣的那些步骤一条一条地都告诉了倾城。倾城在她们的指导下,虽费了些事总归将颜之闵的衣服穿了上去。他平日里爱穿月白色的衣裳,显得气质如玉,今日为了显得稳重特地挑了件靛蓝色,却没料到这种寻常老成之色更能衬出他的少年英气。
倾城满意地看着他的一身装扮,再次感叹父皇的好眼光。“你先去前厅帮衬父亲吧,我稍后会去祖母房中。”
“好。”颜之闵踏出两步又忽然停下脚步,重新走回到倾城的身旁,从她的背后望着铜镜里她的模样。
“还有何事?”倾城抬头与镜中他的目光对视。
“永乐帮我着衣,我岂能不投桃报李呢?”他说罢从倾城的手中拿起眉笔,竟细细地帮她描起眉来。
墨玉见状带着众人悄悄地退到厅中,垂首屏气地静候着。
倾城透过他的手偷偷地看着他脸上的神情,眉宇间尽是温柔认真,又带着一丝的凝重,仿佛为她画眉是一件极为重要之事。她心中一喜,微微地垂眼,忽然忆起当年凤台上与李仙宛的对话。
“瞧殿下这副不甘愿的样子,殿下倒是说说,殿下要的夫婿是何种模样?”
 ;; ;; ;; ;;“他要像传说中的帝俊天君那般样貌,亦要惊艳绝伦之才,更要爱我疼我伴我一生一世。”
“帝俊天君?这样传说中的神祗,世上凡人哪能与天君相比,殿下是痴人说梦了!”
 ;; ;; ;; ;;“若没有哪几样也罢,我只要……”
我只要与他举案齐眉,彼此恩爱即可。
她当年没有宣之于口的愿望,如今却已实现。李仙宛以为她要的是高人一等可供炫耀的资本,不会想到她的愿望不过如此。纷扰的尘世里,有这么一段真挚的感情,有这么一个真心相对的人便是天大的幸事,真正的幸福并不需要四处炫耀,更不需要惊天动地,哪怕是日日这般她为他着衣,他为她描眉便已足矣。
沉思间,倾城只觉得颈上一凉,她低头看去见那双修长漂亮的手将一个玉坠挂在她的脖子上。
“这是?”她拿起那个小小的玉蝙蝠,质地不算上乘,做工勉强算是精细,但可以看得出这个玉坠定是一直都被人贴身带着的,已然养得十分温润。
“这是我外祖母给我的,她亲手刻的。”颜之闵望着镜中低头看玉坠的倾城说道:“我幼时体弱,外祖母怕我无法长大便亲手刻了这个坠子,又请高僧开过光,说是可以保我一世富足平安。”
“原来如此。”倾城轻轻得摩挲着玉坠,昨夜因她怕羞便将烛火都令人熄灭了,只觉得颜之闵脖上带着一个什么东西硌手,想必就是这个玉坠了。它上面带着温热,定是颜之闵方才取下来为她带上的。
“以后它就保永乐永远快乐了。”
他还记得她说过的每句话,她感动地抬眼朝他看去,忽然又轻轻地推搡着他:“再不去前厅,父亲怕就要来人请了。”
素日里的她都是端着长公主的姿态,如今才接连看见她小女儿的娇羞模样。颜之闵万分不舍,但又瞧外面日光愈盛,只得起身而去。
倾城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又摸着玉坠,嘴角掩不住的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