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若麟回府之后,对长公主回宫之事只字未提,颜之闵心中着急万分却被他训斥了一番并赶回了公主府。
容卿病情反复,有时清醒但更多的时间都在昏睡。在此种情势下,倾城顾不得朝中非议,以容卿的口吻下了旨意,由太子代理朝政,颜若麟辅佐,而她亦日日出现在朝堂上。朝中在有心人的引导下,对她指謫得更厉害。
女子掌控朝政在本朝并不是没有先例,引起戊戌之祸的高祖皇帝端妃李离颜以及被高宗皇帝废掉的德睿皇后柳涵双,均插手过朝政但无人善终。
倾城望着朝堂上争议得面红耳赤的大人们,手指紧紧地焊入身下座椅的扶手内。如果能让她选择,她怎么可能愿意在这里亲耳听到别人对自己的污蔑。可她没有办法,如果她稍有退缩就护不住父皇的江山,护不住嘉和。
“你们!”嘉和听到朝臣们越来越不像话的争论,气呼呼地站起身:“长姐不是你们说的那样!长姐是本殿唤来的,长姐如果愿意的话,本殿的太子之位都可以给她!”
他说得理所当然,倾城却想扶额离开。殿下更是因为他的这番话而安静下来。
“太子殿下……你方才说什么?”白发满头的御史正汤城颤抖地手指向殿上的嘉和,厉声质问道。
“本殿说什么了,说……”嘉和被他厉声呵斥,吓得脸色发白悄悄地退到倾城的身后,躲开他严苛的目光。
汤城见他身为一国储君,竟懦弱如此不由得长呼短叹,一边拍着自己的胸脯一边怒骂道:“荒唐荒唐!太子殿下是要将皇位再拱手相让给前废帝的孽种吗?”
倾城的身世瞒不过众人,但碍于容卿的严令,大多数人都不过在私下偷偷议论而已,像汤城这样直呼出来的还是极为罕见。
“汤御史……”
倾城的话语声被颜若麟的所淹没,老神在在的左相忽然用不大不小的声音提醒道:“汤御史上了年纪也不应该忘记,长公主是陛下最钟爱的女儿,和前废帝并没有什么关系。”
“你……”汤城转过身,指着颜若麟的鼻尖怒骂道:“亏你还是颜家子孙,竟然助纣为虐。陛下啊!您快来看看,他们胆大妄为地要将您的江山送给废帝的孽种!”
“汤御史!”颜若麟见他闹得越发不像话,声音微微地变大,刻意地提醒他别忘记自己的身份。
当众辱骂长公主,他的性命要还是不要?
“老夫倒是忘了,长公主是你的儿媳,难怪你置陛下的江山不管,你真是……真是……”汤城一口气提不上来,猛烈得咳嗽起来。
“快来人扶汤御史下去休息。”倾城掐准这个时机,让孙道常安排了内侍强行将汤城搀扶出殿。
“不管别人有再多的妄议,这里我是坐定了。”倾城随即轻轻缓缓却又透着坚定不妥协的语气,向殿中的众人说道。
她一身宝蓝色的宫装,刻意地庄重又配上彰显皇室的富丽配饰,稳稳地坐在殿上仅次嘉和座椅的下方,自信地扫视过众人。
如怒放的牡丹,又似张翅的凤凰,他们在她的身上似乎看见那位喜怒无常却又淡定自若的前废帝。那双向上微挑的丹凤眼带着嘲笑穿透每个人的心,让人背脊隐隐发凉。
颜若麟不着痕迹地打量过萧成璋,那人比自己还沉得住气,从倾城上殿开始就闭上双眼神游在外。但颜若麟知道,即使他紧闭双眼也早就将现在的局面掌控于心了。
他退回自己的位置上,恢复了老神在在的模样,与萧成璋一样仿佛两尊对立的石像,屹立在甬道之上。
“现在开始,第一项议题。”倾城拍拍嘉和的手,看着殿中的众人,用眼神示意孙道常。
“第一项议题,犬戎的求娶。”
“诸位,可有好意见?”倾城似笑非笑地看向众人。
听到这项议题,殿中众人俱是一惊。他们还以为会是继续追查王尚书贪墨的余党,没想到会是犬戎求娶这件难事。
好意见?众人面面相觑,谁还会有什么意见?犬戎求娶的是公主,而朝中唯一的公主就是提问的这位。
咦,难道传闻是真的,驸马和长公主闹翻了,长公主这是想休了驸马另嫁?
下面议论纷纷,倾城却颇有耐心,等到他们的声音逐渐变小后方才开口:“犬戎是想借求娶不成来名正言顺地进犯我朝。兵部尚书,若是我国与犬戎开战,胜率有几成?”
被倾城点名的兵部尚书走出队列,他为难地回答着:“如要战也不是不可以,但如今兵力均已经分配,要开战只能从京畿大营这边调兵。我军长途跋涉征战,士兵恐有水土不服,且途中需耗用大量的粮草,还有便是我军擅长列阵对战,但犬戎骑兵彪悍残暴……”
他话还没说完,户部尚书便主动上前陈述:“长公主,如今国库空虚,江南一带的水灾至今都还差粮食救济,要是再与犬戎开战的话,怕是……”
“那你的意思就是不打了吗?”兵部尚书素来看不惯户部一提银子就哭穷的毛病,随即不高兴地截断他的话:“长公主,如果开战的话,胜算尚有两三成!”
“两三成?就两三成还用你打吗?”户部尚书听着就火冒三丈,耗费那么大还只有两三成,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眼瞅着两人就有闹翻天的架势,倾城才慢悠悠地开口:“要是不用打呢?”
“不用打?”户部尚书和兵部尚书均是诡异得看向倾城,难道这长公主真的要另嫁?
“当然,犬戎既然要求娶公主,那我们便给他一个公主便是了。”
“可是……”户部尚书小心翼翼地向她询问:“本朝只有长公主一位公主啊。”
“是啊,父皇膝下确实只有我一个女儿。”倾城皱着眉,似乎方才没有想到这里。众人见她那般模样,心中俱是一片哀嚎,还以为长公主肯舍己救国呢,没想到只是个草包。
“不过兴平郡主也是父皇看着长大的,且她是安王叔公的女儿,论血缘比我这个前废帝的孽种还要纯正。”倾城话峰一转,成功地将众人引导到了李仙宛的身上。“至于身份嘛,即日起封兴平郡主为兴平公主。这样不就皆大欢喜了吗?”
“这倒也是个解决的办法。兴平郡主身份高贵,也配得上犬戎首领。”有御史点点头,表示赞同。
“太子殿下,您看可好?”倾城不忘抬举下嘉和,嘉和自然是点点头,径自宣布:“传本殿的旨意,将兴平公主许配给犬戎首领,钦天监择定日子后便送公主出嫁。”
钦天监领命而出,倾城望着殿中埋着的众人头顶,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