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画颖脑子里轰轰作响,她终于知道了,终于知道为什么吴岩峰来收养自己,终于知道自己跟吴亦凡到底是什么关系了。
——“小颖,你怎么会来这?”吴岩峰强自淡定,挤出一脸的笑容。
郑画颖真的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她有好多问题,她想问他关于妈妈的事,她也想问他当初为什么抛弃妈妈。她忽地想到了,在吴岩峰领养自己的时候,他跟自己说妈妈很漂亮的时候,他的眼神里一闪而过地情愫,自己当时不懂,现在懂了。
——“那个,还没吃饭呢吧?我们先去吃饭好吗?”吴岩峰刻意地转移话题。郑画颖什么都没说,仍旧只是呆呆地望着吴岩峰,爸爸?她望着他的眼神多出了一种恨意。吴岩峰知道瞒不住了。叹了口气,
——“走吧。我告诉你一切。”
郑画颖像丢了魂一样跟在吴岩峰身后,她第一次注意到这个男人的背已经有些驼了,他的肩膀很瘦削,记得自己被领养回来第一天去上学的时候,他来接自己。有小朋友问她他是谁,她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回答。当时的吴岩峰一把抱起她,把她驮在自己脖子上,对着同学们自豪地说我是她爸爸。记得当时,这个男人的脊背还是挺拔的,他的肩膀是那么有力,毫不费劲地就把自己给抱起来了。说实话,自己当时真是受宠若惊。小时候常常看院子里的小孩被他们的父亲驮在肩膀上,他们的表情是那么幸福,因为他们有父爱。自己以为自己永远都享受不到了,可是那天,她的心中也被所谓的父爱深深地感染,只是当时,自己还不知道这个男人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饭店很旧,油烟味呛人。他们坐在了角落。
——“这个饭店啊,开得那么偏僻,主要还是靠那些老顾客来维持生意。”吴岩峰环顾了四周,有些感慨。
郑画颖低着头,她想问,你也是老顾客吗?
——“我曾经来过一次,那时候刚搬来这,四处打听你们的下落,却不想,无意间就在这遇见你们。你当时才三岁,扎双马尾,穿着公主裙,很文静地做在你妈妈身边,我偷偷地看着你们,后来又跟着你们,知道了你们住哪。不要怪爸爸,我当时真的是没有勇气出现在你们面前。”吴岩峰有些哽咽。他给自己倒了杯啤酒,一口下去后,看着郑画颖,
——“你没有想问我的吗?”
郑画颖好不容易理清了思绪,她抬起头,没有看吴岩峰。
——“你跟我妈妈,是怎么认识的?”
吴岩峰眼神似是柔柔的春水。
——“那是我刚上大二的那一会,你妈妈是歌舞厅里的服务生。我有一次和同学出去玩,就这样遇见了她。她很漂亮,有很有个性,我就这么迷上她了。你妈妈很难追,当时为了给她买一双高跟鞋,我省吃俭用半年,最后你妈妈被我感动,我们就在一起了。在一起,直到我大学毕业,我们因为地域问题产生了冲突,于是分手了。我回到老家,说实话,我一直都没忘记过你妈妈。可是工作忙,后来就真的再也没有想去找她的想法。再后来,我就遇见了你阿姨。”
郑画颖听地很仔细,她发现,在这段感情里,吴岩峰是没有错的。大学毕业分手,这是多常见的事。
——“那,那我妈妈有了我,你是怎么知道的?”她有些紧张,她期待着听到一段感人肺腑的故事,比如这个男人真的为了妈妈,想跟阿姨离婚,可是因为种种,妈妈最终还是没有答应。她想,这段故事里,吴岩峰一定是个偏着妈妈的人。
吴岩峰却有些痛苦,他又喝了一杯,似是多么不愿意提起这件事。
——“你错了,直到我毕业,我都没有和你妈妈发生任何关系。那是在我和你阿姨结婚之后的第二年,当时你哥哥已经一岁了,我因为公司安排,去了一趟汎城。我是真的没有想到,会遇见你妈妈。后面的事,我不说你也明白了。一时冲动,之后,你妈妈就像消失了一样,真的像一场梦一样,不真实,却在梦醒时候觉得无憾了。不过在我们刚遇见的时候,我给你妈妈留了自己的地址。几个月以后,我收到一封信,信是直接寄到我公司的,不知道你妈妈是怎么知道我公司地址的。信上说,她怀孕了。我是真的很害怕,于是我跑出去喝酒,我不知道怎么办。最终,我没有去找你妈妈。我苟活于自己的世界。我是个懦夫。对不起。我一直都没有机会当面跟你,和你妈妈道歉。对不起。”
郑画颖没有想到,吴岩峰连一丝丝的努力都没有过。妈妈,你怎会爱上这么一个懦弱的人。她为她妈妈感到不值,吴岩峰是实实在在的抛弃了她们。她心中怒火中烧,却只能把她们都转化为眼泪,她连对吴岩峰大喊大叫的力气都没有。残酷的真相让她觉得自己是那么多余。可是,在她心里,还有一个最想问的问题。
——“当初收养我,是为了吴亦凡还是为了赎罪?”
吴岩峰显然没有想到她会这么问。
——“是为了吴亦凡是吧。你们当时都认为吴亦凡不会好了,所以找个人来照顾他。于是你就想到我了,想到吴亦凡的妹妹。我真该感谢吴亦凡,要不是他,我还不知道自己有那么大的利用价值啊。”郑画颖觉得非常心酸,自己的存在就只是被别人拿来利用的吗,要不然自己就该是那被遗忘在角落里的人吗。眼前的男人怎么这么卑鄙。
吴岩峰沉默了很久。
——“不,我当时知道你妈妈去世,你被送进孤儿院的时候,我就已经决定要领养你了。我已经对不起你妈妈了,我不能再对不起我女儿。上天也是给了我这次机会。你阿姨被查出宫外孕,我就顺便提了一下。打着照顾吴亦凡的理由,实则,只是想尽一下自己做父亲的责任。小颖,你恨爸爸吗?”
恨,郑画颖觉得这个词真的好简单。以前以为恨是最复杂的东西,可是如今却觉得,恨,真的太过于书面化了。偶像剧里的男女主角整天恨来恨去的,无非就是因为爱。可是自己对面的这个男人呢,他已经哭成了泪人,自己从未见他哭过,是不是一直没有人触及到他内心真正的伤痛呢。那么现在的自己恨不恨他呢?郑画颖不知道,她一直以为自己肯定是恨他的,他抛弃了自己,让自己小的时候不知道父亲为何物;可是他收养了自己,让她有了一个家;他处处护着自己,想着自己,却让她觉得这一切由曾经的感恩,变成了现在的心安理得。你该对我好,你就应该处处护着我,想着我,因为你对不起我。
可是这一切又是那么的不甘心,郑画颖已经乱了。她再也没有继续与吴岩峰坐在哪里,听着他一点一点地忏悔。那里的的空气实在是太压抑了。
出了饭店门口,阳光刺得她眼睛很痛。她想到了吴亦凡给她的那把阳伞。
吴亦凡,我的天啊,吴亦凡,怎么,怎么能这样。我要怎么去面对这一切。我竟然爱着自己的亲哥哥,我竟然,会有这么可怕的想法。
在抽离,自己的灵魂好似要被抽离出自己的身体。那么痛。那么不真实。
一阵天昏地暗。
仿佛做了很长的梦,她慢慢地睁开眼,天花板却不是自己熟悉的。身上盖的被单也不是自己的。恍惚间,她听到了零零散散地说话声。
——“老吴,你知道,今天凡凡问我什么吗?他问我我们跟她的收养关系,能不能合法解除。我觉得事情不大对劲。”
——“想什么呢,他们是兄妹,哪来的那么多想法。”
——“是兄妹,可是没有血缘关系啊。老吴,我觉得吧,别看她平常一脸的温顺,真想不到心思这么深。”
——“好了好了,待会该醒了。别多嘴。”
郑画颖疲倦地又闭上了眼睛,眼前的黑暗让她感到莫名的心慌。吴亦凡还不知道呢,如果他知道了,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呵,怕是又做了一个美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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