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已经长大，再没了少女时脸庞上的天真可爱。自从成年，她就很少笑，很少对他笑。而此刻，她的翠眉轻轻舒展，眼波流动的眸子中布满了盈盈的欢喜。她白嫩的双颊染了两抹火烧云，薄薄的红唇抿成一条向上翘的曲线，笑得不明显，但是确实在笑。
她的眼眸一直转来转去，从三个少女身上滑过，再转到那个端坐的少年身上。慕川知道，每次分别前，她都会这样看着别人，这已成了她的习惯。他曾问她，为什么要这样打量别人。她淡淡答，因为想要将他们永远记住，一辈子都不要忘，免得无聊时回忆起来都不知道是谁。
不管是伤我的也好，顾我的也好，我都会记得。毕竟生命里也就这么几个匆匆走过的人，一辈子太长，而他们在的时间又太短。我怕我喝完孟婆汤，就将他们忘了一干二净，所以要趁活着的时候，多记一些人，多记一些事。无论是谁，闯入我的世界，都注定了与我有缘。
只要他们不伤害我在意的人，什么人我都可以坦诚相待。
这是白子衿的名言，也是宗笑口中那个最傻逼最做作最矫情的名言。
慕川想着想着，眼神渐渐迷蒙了起来。即使是个过客，他也要做白子衿生命中走得最慢的一个过客，最好一辈子也不要走出去。纵然，她不属于他。
夜渐渐深了，莫无昀欲送白子衿会寝房休息，白子衿也没有拒绝，但是她提了个要求。
“刚见上宗笑想念念旧，今晚让我和她住一起。”白子衿对着莫无昀眨眨眼，然后又对着朱倾落眨眨眼，“朱倾落可以一边去了。”
“你……”朱倾落怒，指着白子衿刚想破口大骂。可是想到白子衿还是个病人，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那就这样吧。”莫无昀点头，看向白子衿的眼睛。
白子衿目光有些躲闪，有些不愿看他。他挑挑眉，她怎么了？
他又看向她，这回她已恢复了正常，一脸得逞的奸诈笑意。是自己多心了吧。他想。然后送他去屋内，替她盖上被褥，打来了水擦拭她手臂上的伤痕。
“可以了可以了，”宗笑一脸不满地跑过来嘟囔，“今天白子衿是我的，你，可以撤了！”
宗笑一手叉腰，一手拍着桌子，简直一个女强盗。
白子衿抿抿唇，伸手推莫无昀，道：“你快回去吧，早点休息。”
莫无昀小心帮她敷好伤药，拿过木盆，走了出去。他感到身后的人目光灼灼却躲闪，他笑，傻瓜，这是害羞了吗？他走到门口，突然又转过身来，道：“好好养伤。”
“嗯。”白子衿脸又一红，低下头去。
他再次转身，踩着被树叶斑驳了一地的残月，慢慢离去。他不知道，顷刻间，那个看着他背影的女子泪流满面。
宗笑立在窗口，看着他的身影渐行渐远。
“你不再看他一眼吗？”
女子摇摇头，托着掌心降头埋入，泪水从直缝流出，止也止不住。宗笑叹口气，将她抱入怀里，轻轻安抚。
……
天亮了。
和寻常一样。
莫无昀昨晚碾转反侧，没有睡一会的安稳觉。他干脆坐在木桌前画她的模样，一直画到了天亮。他拿起她的画像，唇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这如平静海面上突然翻起的波浪，久久未能平复。
白子衿，显然你早已忘了当年那个小男孩了。
不过没关系，你就算忘了，我也会等你，等你许诺，然后我也赴约。
莫无昀披着日出阳光微微的凉，急急走向白子衿的寝房。
“白子衿？”他轻轻叩门，里面没有回应。莫不是还在睡觉吧？他想。果真是懒。
他推开一点门，然后思索了一下。他这不算贸然入内吧，他有敲过门的。他想着，然后肯定地点点头，走进房内。
清晨的阳光熙熙攘攘地撒入，照在木质的地板上。
一切还和原先一样，只是屋内没有了她。
她身上淡淡的鸢尾花香还留在房内的空气中，似乎她还在那里，只是和他在开玩笑，他看不见罢了。
他愣愣地站在那里。
昨天，她还坐在那里对他笑，笑得月光淡淡，眉眼弯弯。
今天，她不见了。她去哪了？
木桌上有一张纸，他上前拿起，是她的字迹。
“莫无昀，今生遇见你很开心。无奈我命不好，再也不可能和你待在一起。你不要来找我，我们总有一天会见面。可是，再见面的那一刻，我们再回不到过去。
代我和朱倾落陆竺和闫婧告个别，让她们别想我了，因为她们以后会恨我的。
你也会恨我的。
白子衿”
“白子衿，我不会恨你，永远不会！”
汝即杀我，我不恨汝。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