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之后舒妃本想着要留夜,奈何陆风濬无论如何也要回去府上才作罢。
“今天晚上饮了酒,要不先让丫鬟给你煮一碗醒酒汤再走?你这个时候回去,怕是你厨房里的那些人都睡下了。也怪你平日里净是娇纵他们,让他们早些睡下,这下回去路上要是受风了,明儿一早醒来准是要头疼。”舒妃一脸挽留状责备道。
“母妃,没多大的事儿,我回去自己煮也成。”
及至陆风濬回府,果真是所有人都睡下了,正院的屋子里仍是漆黑一片,他慢慢地走过去,轻轻将门一推,锁“哐当”的一声掉落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弯下腰捡起那把锁攥在手里,进去了里屋。擦了一根火柴将蜡烛点亮,在昏黄的灯光下仔细地检查那一把锁。
他尚且记得,许久许久前的一天夜晚,他被留在宫中与皇父相商要事,等到回来时天色已晚,正院路上的灯盏全都点亮着,他料是这丫头晚上起夜怕黑才点上的。那时他不放心她一个人睡在屋里,便在出门的时候在外面落了锁。他回来时从袖中掏出钥匙,钥匙在锁眼里“咯噔”一声,他推开门,却是被吓了一跳。游子衿穿着亵衣就那么直直的站在门里,在黑暗中透着外面的光亮看着他膛目结舌,突然地扑到他怀里,“你才回来啊,我都等了你好久了。”
陆风濬低下头看着她笑眯眯地说道:“哎呦,耳朵真是有够灵的呀!”
游子衿于他怀中仰头,“我在床上看书。听到你打开锁的声音就从床上跳下来了。是不是被我吓到了呀?”
仔细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一脸嫌弃道:“又是去和谁喝酒了呀?怎么一股子酒气。醒酒汤喝了没?头疼不疼?我去厨房再加些天麻煮上。”
陆风濬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头发,“明儿个早上再煮吧,今天太晚了,快去睡觉去!”
一不留神游子衿已经冲出了屋子,赶去了厨房,待他跟去时,那一锅汤已然煮上了。锅盖上面还飘着朦胧的烟汽,游子衿搬了一个小板凳坐在那里看着。
他斜倚在门框上微微笑着。“你倒是跑得快。”
“那是当然”,游子衿略带得意,“我不仅跑得快,上树掏鸟窝,下河抓鱼,可都是一把好手。”
“跑得慢会被游子梁嫌弃,下一次说什么也不带我。”
陆风濬走过去解下身上的袍子披在她身上,“只穿了这个就跑出来,也不怕别人笑话。”
游子衿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略带羞赧,“好像也是。”
烛心跳了一下。灯光又暗了暗,陆风濬欲挥手灭掉烛光。门又是响了一声,这一次端着汤碗进来屋子里的人,恍然有她的影子。
“几位姐妹都睡下了,正好我从佛堂回来的时候看见您这屋的灯还亮着,约摸着您有应酬必是饮酒了,所以预备下了。”
“你有心了。”陆风濬淡淡道。
“那我先回去了。”游子仪平静道。待走到门口时忽然顿住,折回屋子里,“那个,我也可以去那个别院看看吗?我很久没有见过她了。”
她说的是那个住着游子瑶的别院,好些日子里都没有见着和镯,她随口一问,才知道和镯已经被王爷派遣去了别院照顾永安王爷的小妾,她疑惑着倒是哪一个外府的小妾值得他这般兴师动众,追问之下才知道便是那个从前平西大将军的夫人。平西大将军死在太和大殿之后,陆风越便不顾外人的说三道四硬是将将军夫人接回了自己的府中。
“应该的。”陆风濬轻轻搅动汤匙,“只不过,最好是在晚上去。”
“我懂,您怕我丢您的脸。”游子仪静静地退下,转过身去似是自嘲般言了一句:“我这个卖主求荣的人有什么资格出现在您身边,您,是这样想的对吗?”
为了要和你在一起所以出卖了自己的家族,眼睁睁的看着皇帝杀死了自己的亲故姑却视若无睹,所以我,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您,就是这样想我的吗?
陆风濬望着那背影轻叹了一声,其实,谁又比谁更清白呢?自己不也是如此,对于两个家族几百年来的矛盾无法解决,无法出手,一面是自己的岳父,一面是自己的生父,夹在中间两面为难,谁,又比谁好过一些呢?
一顶轿子停落在锦欢绣庄的大门外。
因着主人提前吩咐过,所以下人恭恭敬敬的开了门。
郭淮云大摇大摆的进了院落,这一次可是她颜琛求着自己过来的,面子上,也是扳回了一些。
“颜老板,可是准备好了?”郭淮云人未到而声先行。
贺楼几步走到门外,“郭大人,怕是要让您再等上几日了。颜老板的病,又犯了。”
郭淮云立刻拉下了脸子,上一次你这个小大夫对本官不怎么客气本官还没有治你罪来着,怎么着,今日又过来给本官摆架子,郭淮云念着自己是为人父母官,说话也不能太难听,生生的把这几句腹诽压了下去。
“本官可以进去探望一下颜老板吗?”
“当然,您请。”贺楼稍稍让开身子,引着郭淮云进了屋子。
颜琛端坐在梳妆台前,一脸无可奈何地样子。见状贺楼解释道:“颜老板的传染病症的确已经治好了——”
“不过几日你就治好了?”郭淮云一脸匪夷所思的问道。再看到了颜琛的那一张脸后,确是生生僵住了笑容。“可这脸上的红疹,又是怎么回事?”
“大人方才还未听草民说完”。贺楼摊开手无奈道,“颜老板吃了些辣食,脸上的疹子又是复发了。”
颜琛倒是很无辜道:“郭大人,怕是小女只能过几日再随您进京了。顶着这样的一张脸只怕亵渎了圣颜。”
郭淮云只好作罢。“大夫,你可要好好为颜老板诊治啊!”
搁在从前,他或许会说,你要是不好好给她看病小心本官要了你的狗头。只如今,他见识到了这位大夫的妙手回春,不得不佩服,所以说话的语气也客气了许多。
“那是自然。”
郭淮云无奈的呼出一口气对着外面的几个小厮道:“我们先回去驿馆吧。”
颜琛将那些疹子一个个揭掉,转了身子过去仰头看向站着的贺楼,“你为什么要阻止我?不是一直很先想让我进宫吗?我现在如你的愿,你又偏偏阻止我。”
“与顾衍辞的婚礼,顾家那边已经在准备了吧。他这几日也该回来了,办过婚礼之后再走也不迟。正好可以名正言顺的交给顾家照看着。”
“我自己的儿子到时候当然是自己带上。”
“顾老夫人很喜欢孩子,你以为她会任由你把孩子带去吗?”贺楼挑了挑眉。
“可是那老狐狸说的日子快要到了,再不走真的要耽搁了。”
“他那种人都是雷声大雨点儿小,再迟上几日等着顾衍辞回来也不迟。虽然我不怎么喜欢你嫁给他。”
颜琛听着这话,想是贺楼已经放下了那日两人对话之中的情绪,便也欣然回道:“这样也好,多几日空闲正好把前些日子里那一件毛衣给奉欢织完。”
贺楼随即反对道:“不可,你这些日子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从怀中掏出了几本书,一一摊开在颜琛的桌子上,“这些都是我好不容易找来的,想来对你会有用处。”
那些书没有名字,颜琛打开其中一册翻了翻,里面无不是关于心|术,玩弄权|术之类的内容,看来贺楼是认定了此行要让她回去复|仇。
“我回去的目的和你所想的并不一样。我不会去玩弄朝堂,也没有那些个心思。我只想见见她,知道她过得好不好,之后我就会回来,安安静静的过日子。”
“所以游氏的仇你是不打算报了吗?”贺楼厉声道。
颜琛咬了唇道:“我实在想不出一个理由,贺楼。”
“我会给你一个理由。”贺楼缓缓言道:“我也是打听了许久,才知道其中的内幕。你还记得你那个嫂子的父亲吗?官居丞相的那一位。一面煽动着你父亲谋反,一面便日日向皇上进谗言,什么举兵造反也是他向皇帝告知的消息。就是这样两面三刀的人,生生的把你们家族逼向了灭亡。”
“而皇帝,则是在初登大宝的时候,已然有了要除掉游氏之心。”
那一个有关陆氏与游氏之间合谋篡权的历史,在这一刻重新被揭开。
“是游氏助他们谋权篡位,所以只有除掉他们,这个秘密才能安安稳稳的被带到坟墓里。这也是历代皇帝不容辜负的使命。”
“那么多人和在一起将他们逼向了死亡,你怎么可以安安稳稳地在这里将自己置身事外?”
颜琛咬着的嘴唇已然没有血色,沉默了良久道:“为什么,是现在才选择告诉我?”
贺楼不会告诉她,这只是恰好遇上了时机,一个她可以回到宫中的时机,一个可以最大程度激发起她对皇帝的恨意的时机,一个能让他坐收渔翁之利的最好的时机。
“从前奉欢还小,你回去宫中恐怕不便。”(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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