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来,柔然大军时常进犯漠北一带,天朝每年都有派出士兵抵抗,而柔然进攻之势头非但未减反而愈增。
柔然小国,地势偏远,物资其缺,为了争夺水源与领地,时常进犯。
与北方游牧民族而言,这是进犯中原腹地的重要里程。唇亡齿寒,便是这个道理。
穷途陌路之时,攻势最猛。
因此无论朝廷派出多少士兵,都无法击倒柔然人的斗志。
此行注定是艰难的。
大兴安岭至西北戈壁柔人员几乎要以卷土之势贯穿这一带。
争夺与杀戮是他们骨子里的血性。
他们不肯臣服,亦是骨子里他执着。
“路途遥远,大家都把自己水袋里装满。”霍钺大声喊道:“如今已然离我们离开京城有五日了,天气炎热,大家都辛苦了。再有个六七日,我们就到了。前面有一个小村子,我们今夜就驻扎在村外。”
几十万大军数量是庞大的,幸而方圆十里开外只有这一个村庄,村外倒也宽绰。
夜黑时到处都扎起了营帐。
陆风濬展开地图,几员大将也在帐篷之内,一同对着地图研讨可能遇到的紧急情况的解决方案。
昏黄的烛光眨了又眨,一不小心就到了深夜。
将事情都商量的差不多了,几员大将才依次出了帐篷,留陆风濬好好休息。
几位将军走后,陆风濬熄灭了蜡烛。
脱下重重地盔甲放在衣架上。摊开带的被褥,盖了一层薄薄的毯子,他闭上了眼睛。
夜深了,星星在眨眼,他也有些睡不着。
思念的感觉汹涌袭来,他掀开帘子走到外面。
“太子爷?”几个深夜里睡不着拿了马牌来打的士兵匆忙收起了摊子背在后面,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声音里的疑问疑问硬生生压了下去。
“以后不可再犯。”
陆风濬肃声道:“这一次,去找林将军领罚。”
他们立马站的笔直:“是!”
本以为太子说莫再犯是想放他们一把,刚松了一口气便听到要让他们自己去领罚。看来,太子爷也是个公事公办的人。日后若是再违纪。恐怕有他们受的。
等到几人怯怯的抬起头时,陆风濬已然走远。
山坡上,他们的主帅一个人双手负了身后,抬头望天。
京城里有游子梁带着西域的人守着。时不时会给他传来消息。总是不至于乱了套子。
京城外还埋伏了几千精兵。若有大事也能抵挡一阵。
他需要担心的不多。
而此时。他最想念的是那个女人和自己的孩子。
陆奉欢,倒是个好名字。
奉献的奉,欢愉的欢。游子衿取名的时候应是确有用心。
也得亏她用了心,否则像他这样的文人自是受不了自己的儿子名字不够有内涵的。
很想见一见他,是什么样子呢!
二十余年来,第一次做了父亲。
而可惜的是,他都没有在她们母子二人的人生中,扮演着贯穿她们生活的一道光。
没有为她们做过什么,就连她最艰难的时候自己也没有在她身边。
听着游子梁说他们母子的经历,他心里也泛起了酸意。
本以为在无联系,一刀两断就是对她最好的解脱,所以一心想着以后再也不要打扰她们了。可似乎是自己考虑欠周,就算再不能有联系也该给予她一些援助,好让她过的不要那么吃力。
也不至于,直到过了很久,才知道自己的孩子吃了多少苦仍是努力的活在这世上。
心中一阵惶然。
他可以相信游子衿对自己的感情,却不知她对贺楼的依赖,同甘共苦的情分有多深。
或者说,是自己的哥哥为了能同他一战下的心血有多少。
贺楼是恨他的,他知道。
自己抢走了那么多属于他的东西。
他的身份,他的权力,他的未来,他的父爱,统统的都成了自己的。
可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贼。
纵然对贺楼有愧,也不会轻易的将一切都还给他。
时过境迁,贺楼已然不是从前的那个温文尔雅的哥哥了。
而是一心为了发泄自己的怨气,拿许多人生命同他游戏的疯子。
可以理解,却不能原谅。
如果可以,他会给他一个机会,肃清他心中所有的怨恼。
他知他心里会痛,而他,亦不比贺楼的少。
对兄长的愧,对父亲的无奈,对自己爱的人不能相守的无措,每一样,都会在夜深时跳出来狠狠的噬咬他的心脏。
一夜无眠。
同样没有睡着的还有颜琛。
奉欢说到底还是个孩子,刚刚到了新的环境不免稀奇。
颜琛告诉他只可以在这个院子里玩耍,不能去了别处,否则以宫里的规矩,是要吃人的。
奉欢一下子没了底气。
“真的会有很多叔叔一起来把欢欢抓走么?”奉欢小心翼翼的抬头问道,两手放在身子两侧抓着衣服使劲儿绞着。
“是啊,如果不听话的话。”林绾绾附和道。
“还会没了小弟弟,成为和那些叔叔一样的人。嗯,不长胡子,不长眉毛,越来越像女孩子哟!”
被这么一恐吓,奉欢老老实实的躺下了。
颜琛松了口气。几日以来,每天为了哄孩子睡觉她也是蛮累的。偏几个月不见,这孩子一点儿不知道体恤她的。
早知道这么吓他就能让自己好好歇歇,她就不必费这么大功夫了。
“得了。你就在这儿凑合一晚上吧。”林绾绾给奉欢腋了腋被角,一脸打趣儿道:“你总这么晚回去,会叫别人起疑心的。”
颜琛点点头,“这孩子真是越来越任性了,要不是他,我也不会这样。”
言罢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都快有黑眼圈了。这几天皮肤特别差。”
“我这儿有自制的药膏你要不要用点儿?”
“什么好东西?”颜琛忙凑过来。
林绾绾一个起身,将药膏涂到了颜琛脑门儿上:“提神的!”
颜琛一个激灵,“啊?”
这一次,是真的睡不着了。
昱日上朝时。颜琛涂了一层厚厚的粉底。脸色煞白。因着之前有因为比赛废寝忘食导致身体虚脱昏迷了三日的前例,皇帝看着她惨白的脸色不由道:“要不你回去补个觉?现在朕这边不缺人手。”
颜琛当即意识到了皇帝在担心什么,忙道:“奴婢绝对绝对没有熬夜!”
当然没有熬夜,只是通宵了咯!
之前那一次。还是她说了多少好话才使得太医为她“翻供”。言是也有累倒的可能。皇帝确实通晓医术。却也非精于此道,于是就这般糊弄过去了。
“真的没事!”颜琛连连摆手。
“好好好。”皇帝无可奈何的笑笑,“就随了你的意。可记得以后别拿自己身体不当回事。”
陆风遥低低的笑了。本是皇帝借着众臣讨论国事的间隙关心了颜琛一下,好巧不巧的被他这个不专心投身于讨论而又习过武耳朵异常灵敏的人听到了。
促狭的朝着颜琛看去了一眼,心想,你就这么说谎吧,也好在皇父没计较太多,否则十个脑袋也顶不住这一个欺君之罪,明明就是没睡好所以上了浓妆嘛,就算他没娶过老婆也是懂得这回事儿的好伐。
颜琛侧眸狠狠的挖了他一眼,有这样拆台的么。
话说从前做死对头还没玩够呢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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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早朝,颜琛破例的没有去绾绾那里。
早朝的时候,宰相提起了堤坝的翻修需要拨款之时,她抬眸望了一眼,宰相如同是在说着一件普通的家事一般,报备了需要的银子数目。
一开口便是十万两,而且只能再加不能少。
胃口未免太大了些。
淳化二十二年的秋天,润州。那一年修筑堤坝统共不过花了不到两万两。
颜琛的手握了握。
朝中势力俨然两极分化,而又以宰相这边为大。
颜琛注意到,这一次宰相提出的数目,大多数都是支持的。就连顾衍辞,也有意无意的在向着他说话。
再这样下去,她恐怕再无机会。
借着怀德的帮助,她得到了户部尚书刘大人家的住址。
此人是廉远的上司,为人向来正直,更重要的是,他为人中立,因为与其他人没有什么利益关系,也没人能抓住他的话柄要挟他做什么事情。
就是这样的人,自己有信心将他拉拢过来么?不,只要他继续正义就好。
颜琛掀开帘子下了马车,带着几盒杭州的特产点心到了尚书府的门口。
经人通报过后,颜琛见到了这位大人。
户部尚书在看到颜琛手里的东西之后立刻拉下了脸:“颜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小六,送客!”
“不是您想的那样!”颜琛急忙解释道:“我不是来走后门求您帮忙的!”
“我和姑娘素无交情。”
总算是验证了这位大人的铁面无私,颜琛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上一次皇上设宴接待西域使者,恰您和夫人都在。听闻夫人的老家是在杭州,正好有一位朋友来时带的多了些,便想着送来一些给夫人尝尝鲜。”
尚书的脸色这才好了一些。不过仍道:“姑娘不必如此上心。”
“也不全是这样。”颜琛抿了唇,“终是说道:“其实我确实有求于您,不过是想让您主持公道。”
“公道?”尚书笑了笑,“姑娘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想要个公道去找皇上不是最适宜?”
颜琛摇摇头。
“这事,我只信任您。”
尚书本是起身要走的,听罢又坐了下来,有些好奇的瞥了一眼:“你先说说看。”
“其实,我是为了一个朋友。”
“大人想必知晓,奴婢与顾衍辞顾大人的夫人是要好的朋友。而顾大人也是魏相的义子。有一阵子,顾大人和夫人是住在魏相府上的。”
“之后呢?”尚书仍未听出这之间有什么他能够帮忙的事情。
“而我的朋友,恰巧撞到了宰相大人与其他大臣密谋造反之事。”
尚书一惊,这么大的事情更应该找皇上了啊!颜姑娘莫非是急糊涂了?
“之后,宰相大人就蓄意将她圈禁了起来。阻止她与外界的联系,便是我,也费了很大的功夫才见得她一面。在这之后,才了然了这件事。”
“皇上早就想要将魏相一网打尽了,只可惜,他千辛万苦培养的顾大人偏偏成了宰相的义子。”
“所以,为了皇上,也为了我的朋友的安危,颜琛来求您一回。请您为了天朝的百年基业,为了天下臣民----战斗吧!”
将怀里的账薄掏出,呈向了尚书,“这个,是可以暂时压制住魏相的办法之一,请您过目。”
刘尚书草草翻了几页,里面不止包含了每一次工程的款项,还有些是这几年来宰相与异族互相采买的记录。细心的话可以发现,里面的每一笔账的数目,皆是远远超出了货物的价值。
他本就是户部的官员,从基层一点点做起,于这账目上最熟悉不过,此时的一切已然了然。
皇帝也想办了宰相,无奈投鼠忌器,所以需要有人大力的举手支持这一切,他才能有后援将这件事进行下去。
颜琛姑娘是皇上的人,自她一来所言之事并未有半分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更是为了皇上来恳求他出山。
如此诚意,也是足了。
尚书将手中的账薄收起,对着颜琛跪拜下去:“定当不辱使命,为了皇上的江山千秋万代永垂不朽,老臣愿意竭尽全力!”
若是游子梁知晓自己的妹妹拿这账薄作为自己岳父勾结敌国的证据估计得无奈了,活学活用也不带这样吧。
魏相确有揭竿而起的意向,也确有勾结敌国之心。
不过这账薄,确是改动过的。
魏相府里的金银财物大多是在皇帝的默许下得到的,而与敌国的交易,却并未以财物做些交换。
颜琛只是将这些见不得台面的东西搬了上来顺便诬陷了一把而已。
也算是顺手用上了。
廉清的事情自然是虚构的,只是用来打消尚书的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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测的的的的的的的的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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