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时分,静逸的伊府开始忙碌起来,文姜自是早早起床,梳洗打扮。府内张灯结彩,人潮如织。
太子驾临,除了舞愉房的一众歌舞姬,其他仆人都在门口恭迎太子大驾。
文姜梳妆完毕,便在房内焦急的等待着,并非因为要见太子天颜,而是曾经听到芒月的话,心里非常不安,只希望寿宴能如常进行,不会有其他意外。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不远处的大殿响起了歌乐声,寿诞已经开始。文姜正对镜描着眉,方才因为紧张出了虚汗,状都有些花了。
门,毫无预兆的被推开。文姜被这一惊,持眉笔的手豁然一抖,眉线霎时晕染开来,在光洁的面庞上留下一条黑乎乎的长影。她转头,却发现伊珀立在门边,嘴角牵着淡然的微笑。
她忙用手捂住画歪的眼线,脸上火辣辣的烧起来,她不愿在伊珀面前展示这样不雅的模样。
伊珀看着她慌乱无措的样子,眼角的笑意荡漾更深,走上前,为她扶正微斜的珠钗:“我们之间,何须如此拘谨。”
他的话有让人心安的暖意,文姜放下手,看着铜镜里自己的花脸,亦是哭笑不得,拿起妆台上的布娟,对镜细细的擦洗着。
手忽然被轻轻握住,文姜顺着手臂向上看,瞧见了神色温柔的伊珀。伊珀握住她的手,眸中有深深眷恋的情意,柔声道:“我帮你。”
伊珀的神情认真,细细盯着她的脸,手上轻柔的擦拭着,时不时,他修长有力的手指会触碰到她的面颊,文姜全身就如触电般震动战栗。伊珀似是感受到她的羞涩胆怯,收回手,将妆台上的小铜镜举到她眼前:“如何?。”
文姜有些呆住了,柳叶弯眉,面若桃花,不过是伊珀小小的修饰改动,文姜的倾城之貌自然凸显出来。她有些惊喜的抬头看向伊珀,神色显得幸福又满足。
伊珀微微一笑,从宽袖中抽出一条丝巾来,在文姜诧异的目光下,伸手将之遮在文姜姣好的面容上,又松松的系在文姜耳后的珠钗柄上。
文姜疑惑不减,不解的看着伊珀,伊珀笑盈盈道:“听说太子是酒色之徒,若是你唱歌时被她选中,带回府中当妃子,我可是百般不愿的,遮住你的样子,太子就不会多看你了。”
文姜低头不语,嘴角牵起温柔的笑。话闭,就有人在门外提醒文姜该上台了,伊珀正一正的神色,依旧是那个气势不减的司田大人,领着文姜出了门。
出门后,伊珀很快便离去。文姜跟着其他舞姬,在乐声响起的瞬间,飘然入殿。
大殿上座无虚席,朝臣依次坐在两旁的案前,最高位上,是蟒袍加身的太子,隔着远远的距离,文姜在肆意挥洒的水袖间看不清楚太子的容貌,透过太子身前悬挂的水晶珠帘,文姜隐约看见的是伊珀坐在那里,正含笑看着自己。
文姜被这想法惊的浑身一震,用力眨了眨眼睛,珠帘晃动,太子的容颜愈发模糊,四周的舞更加精彩绝伦,文姜丢掉繁杂的思绪,朱唇微启,已然清凌凌的唱起来:“今夕何夕兮搴洲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声音清脆悦耳,像出谷黄莺的啼鸣有着山涧清新的味道,又似珠落玉盘,嘈嘈切切,叮咚做响。
一时大殿上只闻她天籁般的嗓音,贯穿游走与歌舞中,人群间,大殿上空,到达在无处不在的角落。
一曲歌罢,久寂无声,文姜与一众歌姬山呼千岁。但文姜心里却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在落地可闻的声响中,等待漫长而急切。
良久,高台之上传来掌声,慵懒的声音道:“歌曲甚美。”文姜悄悄抬头,珠帘已被撩开,太子娥冠博带,广袖临风,斜斜的倚靠在椅上,手中金樽斟满美酒,正闭目陶醉在凛冽酒香中。
仿佛感觉到文姜的窥探,太子蓦然睁开双眼,目光直直扫像文姜。
似乎一阵风,来的急切,文姜听到头顶的珠翠在摇曳碰撞,文姜忙低头,而珠钗微动,文姜只觉面上一凉,遮面的细娟已然悠悠飘起,缓然落地。
高台上忽然传来“啪嚓”一声突兀的响动,文姜再次抬头,发现太子手中的杯盏跌在地上,酒气四溢。而让文姜更加吃惊的是,太子目光焦灼,正牢牢的锁住单薄瘦小的她的身上。
殿上众人亦没想到有此变故,面面相觑,不发一语。
伊珀从下首的位置站起,像太子遥遥行了礼指着文姜道:“若是此舞姬冲撞太子,还请太子惩罚。”
太子被他的声音换回思绪,转瞬间,已然是如常神色,微笑浮现在脸上,指着文姜:“你,上来!”如此不容置疑,让文姜无可逃避。
她悄悄转头看向伊珀,伊珀正含着笑,与身旁的人说着什么,未曾留意到文姜急切的目光。文姜再俯首行了一礼,只能拾阶而上,舞衣在身后摇曳出千娇百媚的姿态。
到了太子座下,文姜再拜。太子又取来满满一樽酒,递与文姜。身旁有太监奸细的嗓音:“这可是太子的恩赐,还不磕头谢恩。”
文姜只得双手接过,酒水清冽,芳香飘散,文姜从未喝过酒,刚凑到鼻边,辛辣的味道让她秀眉高高蹙起。屏住呼吸,文姜正准备仰头喝下,身后忽然传来刀剑相交的铮鸣声。受这一惊,文姜手一抖,酒水撒了半盏。
此时,也无人再注意她,目光皆被她身后的变故吸引过去,太子亦有些失神,看她一眼,又瞟一眼她身后,却不惊惶避开。
文姜也顾不得礼数,忙站起身看向后看,一身形魁梧的男子身着黑衣,头系黑巾,正持剑杀像高台,所到之处,血液喷涌,惊惧叫喊,乱成一团。
有人惊惶的高护:“护驾护驾……”文姜被这变故惊的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愣愣的站在太子身前,看着刺客一点点逼近。
太子轻声在文姜身后呢喃:“你……怎会……”文姜听不清楚,转身看着太子,茫然“啊?”了一声。
太子站起身,对危险的境地毫不在乎,目光中毫无掩饰他的真震惊与喜悦。
文姜被这样深情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她亦愈发不理解太子为什么会用这样情深似海的目光看着他,她们不过第一次相见啊。
怔忡间,太子身旁的太监惊恐万状的指向文姜身后,凄厉大呼:“太子,小心。”
话音甫落,文姜觉身后一凉,卷袭着冰冷杀气的长剑疾飞上前。透过余光,文姜看到刺骨的剑气贴过她的耳朵飞向太子,只是这一愣神的功夫,文姜忽然觉得背后猛然吃痛,仿佛被大力的推击,她站立不稳,直直的向前跌去。
太子大惊,忙伸手扶她,然而身后的长剑如影随形,转瞬间已欺身而来,文姜来不及思考,听的背后“嗤”一声轻响,旋即锥心刺骨的疼痛爬上她后背左肩处,她微微一动,疼痛霎时蔓延全身,直至她的手足四肢。她痛苦的呻吟一声,猩红的血液便从她微张的嘴角流出,迅速染上她洁白似雪的舞衣。
四肢的力量像立刻被人抽走,她像溺水一般,无力的挥动双手,盼望抓住救命的芦草,然而力量不断流失,她看到眼前变得灰蒙蒙一片,身体一点一点下滑。争吵声,哭喊声,太子忧惧的容颜,内监恐惧的脸,渐渐听不到,看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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