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俊提出要给我爸做肝脏移植手术的时候,我第一时间去做了配型诊断,可是他们告诉我,我并不符合要求,因此我把寻找肝脏的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李俊身上。
我一直认为所有的事情都应该由我来承担,因此我请求李俊瞒着我妈,可是我没想到我妈也一样请求李俊瞒着我。
第二天早上我去看我妈的时候她还没有醒,脸色甚至比夜里更加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趴在床边,双臂酸麻。
已经是快接近中午的时间,可我妈还是没有醒。
我瞬间慌了神。
直到李俊把我妈签过字的文件放到我眼前,我才知道我爸的肝脏的捐赠者不是别人,就是我妈。
就在昨天晚上,我妈为了不让我担心,还以自己身体不好为由躲到另一间病房里,仅仅是为了瞒着我。
我质问李俊:“您当时是怎么答应我的,我爸做移植手术的事情不能让我妈知道,为什么还让她去做这么危险的手术?”
大概是我妈迟迟未醒来的缘故,我竟将所有的怨气都撒在李医生身上。
李俊背对着我,静静地看着窗外,他说:“赵欣,你以为你母亲不知道?她几乎跪下来求我让我用她的肝脏救你父亲,并让我瞒着你,我实在是不忍心。况且,你母亲的肝脏确实是目前最合适的。”
我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李俊呢?恐怕我最应该质问的是自己。
“李医生,对不起。”
“没关系,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为什么我妈现在还不醒?她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李俊走到我面前,拍拍我的肩膀:“孩子,放心吧,你母亲只是太劳累了,又做了这么长时间的手术,晚上应该就能醒过来。这次手术进行的很顺利,你母亲没什么大碍,你父亲的话,还要观察一下后期的排斥反应。”
“谢谢。”
这些天我好像说了很多很多遍谢谢,在不同的时间,对不同的人。比我过去十几年说的还要多。
除了谢谢,我还能怎样报答他们的帮助呢?
我静静坐在我妈的床边,抚摸着她的手,以前这双手光滑丰腴,如今却瘦弱干燥。
我问她:“妈,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不跟我商量一下呢,要是你有什么意外,你让欣欣自己一个人孤单地留在世上吗?”
床上的人呼吸绵长,也许只有在梦境里她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宁。
我最近时常感叹命运的不公,我们一家三口曾经多么幸福快乐,只因着我爸的病,连那快乐仿佛也绕道而走,再也不肯降临。
可是遇到了问题除了积极面对它,解决它,还有第二条出路吗?
反过来想,我们又是幸运的,我爸虽然两次陷入险境,但是好在每次都能够化险为夷,这的却是千万分之一的幸运,毕竟因为癌症痛失亲人的事情比比皆是。
我曾经是我爸妈的掌上明珠,如今我羽翼渐満,得快点儿学会保护他们。
我妈不让我告诉我爸捐肝的事情,她说:“欣欣,你爸现在正在观察期,不要让他知道,免的起了排斥反应。”
我以前只知道我妈会为了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停地和我爸争论甚至争吵,有时候我妈聒噪起来我都受不了,但是我爸就那样戴着老花镜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地翻阅着手里的报纸,时而抬起头斜着眼撇撇嘴。
可是我不知道的是我妈竟然如此深爱我爸,爱到可以不惜生命。
作为局外人,我现在终于体会到他们之间爱情的存在形式。
爱,原来可以不体现在外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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