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蓝站在孤儿院的门口,这里当然不是当年母亲丢了她的地方,因为,这里不是s市,这里是k市,但孤儿院的建设大体都是大同小异,连大门都是一样的。
如果当初收留她的不是陈父陈母,而是这个叫孤儿院的,又会是怎样一种命运,或许她会和很多的孩子一样,永远再没有开口喊“爸爸妈妈的机会”,或许她会被其他的父母收养……
可是这个如果变成了真的,力然,茫茫人海,我还能认识你吗?
力然,认识我,是你的幸还是不幸。可我认识你,是我的不幸,我得到了你,却守不住你,你像我绷在手心的水,我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却不知你早已消消地从我指尖流掉了。当初选择不再等妈妈,造成了你的结局,我后悔了。
力然,到最后,你还是不要我了。
毅然转身离开,孤儿院的大门在她背后冷冷地立着。季蓝漫无目的的沿着街道走着,街道两边的空地上,一些大妈在尽情跳舞,有孩子在旁边玩耍,有情侣在拥吻。每个人都是欢乐地笑着,而她,也笑着,站在远处看着别人笑着。季蓝觉得眼睛很涩,大概是被风吹了吧,很疼,季蓝仰起头看天,倔强的不让眼泪流下。
“哇……”
背后一道恶心的声音传来,季蓝知道,大概又是哪个喝醉了酒吐的,季蓝没有回头看,这样的事情大街上经常发生。刚开始工作的时候,季蓝还会好奇地去看是哪个不顾形象的家伙,用手嫌恶的捂住鼻子,可是后来,看得多了,也麻木了。
“啊……”
季蓝继续走着,背后不妨的被人撞了一下,季蓝第一反应就是抢劫的,于是立刻本能地,手包用力往后一挥。这一挥,季蓝可是牟足了劲的,连自己都跟着一百八十度转身,举起手包准备再来一次。
一声闷哼响起,是人跌在地上发出的声音,那人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只是喝醉了迷糊了,怎么就被打了呢?大概醉得厉害,被摔在地上也感觉不到疼痛,茫然地抬起头看着打了他的人。
看清了躺在地上的人,有些熟悉,但想不起来在哪见过,看那人脸红扑扑的,头发微乱,领带也歪歪的挂着,原来刚才的呕吐声主人是这尊啊!季蓝也不理他,不是抢劫的就好,至于打了他,打了也是白打,谁让这人撞了她,于是转身就走,脑子却在想这人是不是在哪见过。刚走两步,季蓝脑子“叮”的一响,脚步一顿,一个清晰的影像出现在她的面前。
转身回到那人面前,弯下腰,从头到脚仔细地看了一遍,又从脚到头确认了一次。呵,这城市可真是小,原来是这尊啊!初见时衣冠楚楚,沉默寡言,内敛精明,怎么现在这副模样,也难怪自己一下子没认出来,这人就是她人生中唯一一次相亲对象,还是失败的。
苏凌天。
季蓝推了推他,没反应,不会睡着了吧!坐着也能睡着,真是佩服。季蓝用力拍了他一下。“苏凌天”
苏凌天感觉有人在打他,眼睛慢慢地拉开一条缝,看着前面的人,是个影子,看不清,还一晃一晃的。
他不满的手往前一挥,“什么东西啊?走开。”这影子晃得他很不说服。
季蓝满头黑线,你才是东西,你全家都是东西。“喂,你家在哪?我让人送你回去。”
“走开。”真是讨厌,这东西不仅一晃一晃的,还嗡嗡乱叫。苏凌天艰难地爬起来,推开这个讨厌的东西。
季蓝差点差点被推得摔倒,满头黑线加上咬牙切齿,看着他往前走,脚步凌乱,周围经过的人远远躲开。季蓝虽然咬牙切齿,可也不能不管,虽然谈不上认识,可到底见过一面知道名字,况且此刻那尊不知道怎么的又坐回地上了。
季蓝无奈地走过去,把他扶起来,“走吧!我送你回家。”
谁知苏凌天却像个小孩一样耍起了酒疯。“我不回去,我就睡在这里。”说完还真的准备躺在地上。
季蓝差点笑出来,但还是急忙拉住了他,真要是睡在这大街上,要是被熟人看到,他明天还要不要做人了。喝醉就算了,脾气还这么冲,行为还这么幼稚,季蓝无奈,这尊太重,拉又拉不起。
好吧!小孩子发脾气就得用小孩子的方式对待,季蓝只好耐心的劝道:“坐在地上会冷,生病了怎么办,而且还有人看着呢,好丢脸。”
苏凌天真的来了兴致,好转头看看四周。“谁,睡在看我?”自然看不到谁,看到的只是一片模糊的影子。
季蓝又气又笑,这招不行,得换别的。“你看啊,前面房子是你家,你家里有舒适柔软的大床,躺在床上肯定很舒服的,你看你现在挡在地上,硬邦邦的,是不是很难受啊!”
这招果然行得通,但见苏凌天真的拿手拍了拍地面,季蓝见状,忙趁热打铁,上前拉起苏凌天。“呐,咱们现在回家,睡在床上舒舒服服的,嗯。”
连拉带哄地把它拉到路边,坐进了的士。季蓝觉得,这小孩子比她想象的难哄。
苏凌天坐下,很不安分,指着季蓝。“床不是很大很舒服吗?怎么还是难受。”
刚放下的黑线又迅速爬上额头。前面的司机看不下去了,“小姑娘,你男朋友喝那么多酒,你也不劝劝他,酒喝多了上身,现在的年轻人,真不爱惜身体。”
季蓝不好意思地摆摆手,急忙解释:“他不是我男朋友。”
“行啦,还不好意思呢,我要送你们去什么地方啊?”
苏凌天安静了,因为他睡着了。季蓝看着苏凌天雷打不动的睡相,弄醒了他,还不知道又怎么疯呢!就是醒了估计此刻他也不知道他家是在南边还是北边,她也不知道他家在哪,送去酒店要花钱。好吧,今天就当是做善事吧。“去锦绣花园。”
“好嘞!”
其实苏凌天睡着的样子还是很好看的,但看脖子以上的部分,额高,鼻挺,微厚的唇,是张耐看的俊脸。可惜脖子以下,黑色西装上一块一块的都是他肚子里东西,看得季蓝起了一阵鸡皮疙瘩,转过头去看着窗外,不再理他。
季蓝也喝醉过,那是力然刚走的时候,她在追悼会门口坐了一夜,邹佳阳把她弄回了自己的住处,给她买了很多酒,脾的白的红的黑的,把它们丢在季蓝的面前,扔了一句“喝,喝死你睡着了省事”,然后关门就走了。
两天之后,邹佳阳再回来,房间里满是酒瓶,东倒西歪,散发着一股酒味与霉味的恶臭,能不臭吗?几天不洗澡不换衣服,一身的泥巴混血和呕吐物,再加上一个半死不死的季蓝。
邹佳阳的火气蹭噌地开到最大,冲上前来揪住季蓝的头发,“拍拍”甩了季蓝两巴掌,像条死狗一样把她托进卫生间,喷头开到最大,一桶一桶冷水从头顶泼下,嘴巴还不停地骂“季蓝,你他妈的可怜,可怜到死了都不会有人给你收尸,你想去陪他,我他妈的送你一层。”
最后不解气,连踢了几脚,季蓝吃痛,终于从睡梦中清醒,也骂道:“我死了关你屁事,死的不是周子桦,你的心他妈的能痛吗?”邹佳阳也和她杠上了,“我告诉你季蓝,周子桦死了我也不会寻死,他死了我转头重新找一个。”季蓝边哭边骂:“可是我不要别人,我只要力然,我只要力然。”
邹佳阳听到这话也不骂了,也不打了,她猛地抱住季蓝,也跟着哭了。最后还说了很多,哭了很久,最后大家都累了睡在一起。季蓝半夜醒来的时候,身子被扯痛,低头一看,晕,邹佳阳竟然把她的手脚和她的绑在一起。
是怕她半夜自杀吧,刀子嘴豆腐心。也许邹佳阳说的对,如果那时我真就那样死了,真的连替我收尸的人都没有。
不知邹佳阳如今过得如何,听说结婚了,扣扣群里晒了她的婚纱照,新郎自然不是她认识的周子桦。周子桦是邹佳阳大学时的男朋友,可惜大学一毕业,周子桦就把邹佳阳甩了,说是家里给他安排了一门好亲事,谁知道是不是呢?
周子桦提出分手的时候邹佳阳真的没有哭,连酒都没灌一口,至于邹佳阳现在的老公,是不是邹佳阳一转身就找的,季蓝就不知道了。邹佳阳曾说:“两个人你看上我我看上你,就在一起,看不上了分开,这年头,谁离了谁,地球还不照样转,人不照样活,一日三餐不照样吃。”
如果力然也像周子桦一样把她给甩了,季蓝想,她会不会也能像邹佳阳一样平静地面对。可惜,这个如果还没来得及,所以也不存在。
邹佳阳曾对季蓝说:“季蓝,我羡慕你,你很幸运有个肯为你死的陈力然,所以你觉得独一无二。可是他用自己的生命换得你的生存,你不该好好活着吗?不要让这份独一无二变得不值得。”“所以季蓝,好好活着,将来你不会后悔你现在选择好好活着。”
可是这份独一无二承载了太多季蓝背负不起的东西,失了爱情,断了亲情,离了友情。陈父陈母的恨,朋友同学的疏离和漠然,这些曾经伴随着季蓝很久,直到那年大学毕业。
毕业了,大家都不再记得季蓝这个人,或许也再不记得这个城市,每个人都各奔东西,有的双宿双飞,有的形单影只。无论欢喜也好悲伤也好,每个人都努力的活着,或为家人,或为自己,或为心中的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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