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天气晴好的午后,杜鹃花开遍了整座山,火红的颜色映射天上的云朵,白色的云烧红了双颊。有风轻过,有鸟啼叫,扑鼻的花香,艳丽的花色却是最真实的醉生梦死。
在漫山遍野,一簇一簇堆积的杜鹃花中,一条蜿蜒的阶梯隐没于繁盛的杜鹃花丛里。一个气质非凡的女人牵着一名六七岁的小男孩拾阶而上。
女人明眸皓齿,身形纤弱。如花似玉的脸蛋因运动而染上胭脂的红,她微微地喘着气,一颗豆大的汗珠从她小巧的下巴滴落,在幽静的半山腰上开落成绝世的凡尘。
停下往上的步伐,美丽的女人从包里掏出手帕,手帕摊开,是上好的绸缎。手帕颜色素洁,帕上仅有一朵小小的香雪兰,香雪兰饱满的花瓣在尘世中傲然开放,慵懒的姿势有种呼出欲出之感。
“宝贝,累不累?”
女人微微一笑,她的笑很轻很轻,轻得像是一朵花在岁月里悄然开放。
弯腰,抬手,女人为身边的小男孩拭去脸上的汗珠。她的动作轻轻柔柔的,擦拭的动作始终如一的轻柔。如果忽略身边的男孩,只注意女人的动作及表情你会觉得女人是在擦拭一件容易破碎的致珍致宝。
“小韩是大人,不是宝贝!”小男孩往石阶上一跳,他仰着稚嫩的小脸。严肃的纠正女人的措辞。
小男孩的长相极好,乌黑的眼珠像沾水的大黑葡萄闪着诱人的光,有种熠熠生辉直达人心。粉艳的唇,如玫瑰新放;整齐的糯米牙,高挺的鼻,桃花一样的脸。小小年纪脸还没长开已让人惊艳,不知长大后又该是怎样的颠倒众生。
俊男美女总是惹人注目,加之对方又是小男孩和女人的极品组合。于是,在去上香的半山腰上就出现了这一幕绝色的风景,满山的杜鹃花开着,一群男女驻足安静的,面带微笑的看着小男孩和女人。
“昨晚也不知道谁向我撒娇,怎么一转眼的时间就变成大人了!”女人嘀咕,看着儿子一蹦一蹦的往石阶上跳。女人摇头一笑,这小子皮得跟猴子似的到处做乱,也不知他懂不懂心累的感觉。
擦了汗,女人朝周围的人微微点头,尔后嫣然一笑,提起裙摆追上儿子的步伐。
“好美啊!”有人惊叹,“所谓的回眸一笑百媚生大抵如此了。”
小男孩一路愉悦的向上攀爬,精力充沛得有些让人嫉妒了。女人则是气喘吁吁地,她的双脚像是绑着千斤重的石头,每抬一次脚,都会让她身形一晃,更是有种一个不小心就会坠入深渊的错觉。小男孩通常会在距离女人十级石阶处等女人,看着累得满脸通红,累得像一头勤奋的耕耘了一天的老黄牛似的母亲,小男孩咧着嘴笑了。明晃晃的笑容,漂亮的脸蛋,缀着细碎阳光的眸子,无忧无虑的快乐倒让满山的杜鹃花黯然失色了。几个去山上祈福或者还愿的香客被这对可爱的母子吸引住,频频回头看着他们,也时不时的朝他们微笑,并且为他们的快乐而快乐。
女人和男孩攀爬的这座山名为鳌山,此山上有一座庙,庙里住着个山神婆婆,听说这位山神婆婆非常灵验,因此女人才会带着自家儿子过来祈福。
鳌山庙位于a市柳山乡马驿村,由于不是旅游圣地,因此并不为外人所知,纵使身为a市人也甚少人知晓。不过以柳山乡为中心点向外扩散的几个村都知晓鳌山的存在,而鳌山也成为他们的神山。
每年的三月份,鳌山会举行一次盛大的庙会,庙会在凌晨一点正式举行,虽是深夜,柳山乡周围几个村的村民,无论是老人还是青年都会朝鳌山蜂涌而至,或观看庙会或烧香祈福。鳌山俨然已是他们心目中的神山,是他们精神寄托之所在,因此鳌山庙向来不缺少香客。
抵达山顶,女人和男孩都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在庙外做了小憩,呼吸平稳后,女人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又半蹲着身子仔细的打理好儿子的衣服,方牵着儿子的手进去大殿。
大殿面积不大,不过百余平方米。
正殿之上,一位少女手执权杖,她鬓若刀裁,眉稍入鬓,双目炯炯。她左右两边分别是两位白发如霜,对她恭敬有加的老者。此少女乃鳌山婆,鳌山灵魂的中心,众多善男信女参拜的山神。大殿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张古色古香的长方桌,桌的最前端摆放一只大香炉,另一端摆放的是檀香以及红绳,还有一个装满竹签的签筒,中间摆放的则是祭品。
女人拿着一大把檀香,点燃了,对着鳌山婆的塑像拜了几拜,把檀香插进香炉里,一回头却发现儿子不见了踪影。
女人有些急,却也没有失态的在大殿上呼喊。大殿有两个耳门,一左一右,左边是厨房,右边是守护山神的村民的休息室。鳌山庙不是寺,自然无和尚,有的只是对山神的忠实守候者。他们白日吃住在庙里,到了晚上想回家的便回家,不想的就在庙里住着。
女人进了厨房,厨房有个水池,池里的水是从山顶流入的泉水。信奉鳌山婆的人把这水称之为鳌山婆的泪水亦是神水,可以驱鬼避邪的,因此来鳌山庙的人都会喝一口池里的水或拿个瓶子装水回家,混着常水做饭等。
小男孩此时正站在池边对着一池的水出神,女人走过去,从包里拿出一个空的矿泉水瓶,装满了水,然后满目柔情的看男孩。
“妈妈,我们回去吧!”男孩抬眸,突然道。
女人笑,点了点头,牵着男孩的手出了厨房。她今天来鳌山庙,只为取一瓶水罢了。
走到长方桌,看到桌上的竹签,女人心思一动,双脚像被钉住,立于原地不动了。
男孩仰着脸看女人,女人低头看男孩。
“小韩,去求个平安签罢。”
闻言,男孩小小的眉头拧起,不明白出身于书香世家,受过高等教育的母亲怎么突然迷信。男孩虽然疑惑,却也乖巧的走到方桌前,双手拿过签筒,双膝跪在蒲团上,敛神禀息,开始一下一下的摇动签筒。竹签与签筒碰撞,发出声响,在香烟萦绕,静籁无声的大殿内显得格外的突兀,又有种神秘的和谐。
一支竹签从竹筒掉落,男孩停住摇动的动作,把手中的竹筒放在长桌上,方拾起地上的竹签。把竹签递给女人,女人牵着男孩的手去找与竹签上数字对应的签文。
签是上上签,解签的老人却一脸凝重。
“大师,如何?”女人问。
“生于富贵家,心系两娇花。”老人念,一边摇头叹息,一边又接着念,“半生连霜花,半生连春花。”
女人等得急了,又追问道:“大师,此签有何不妥?”
签是上上签,为何不妥?女人心里不明了,看那老人的神情,心里也隐隐猜出两三分,却又不自信。
“不好啊不好啊!”老人直摇头,一只苍老的手抓过男孩的小手,仔细打量了一番。缓缓道:“你这儿子生得好,他命里注定有享不尽的荣华,却也注定少了富贵。他今生只爱三个女人,也因此注定了他命里的悲哀。”
“我不信命。”男孩忽然说,望着老人的眼,明亮无比。
老人从矮凳上起身,抬起手,摸了摸男孩的头颅。“信也好,不信也罢,只盼你这一生平安喜乐。”
说着,往大殿外走去,看样子是要下山了。
女人拉着男孩追上前,着急又不失礼的问:“大师,可有破解之法?”
“佛说:放下!”老人笑着,抬脚往山下走去。
满山的杜鹃花开着,阳光细碎,透着葱郁的枝叶落下,偷了半日的欢愉。老人的身形渐渐隐没于一片杜鹃花中,微凉的风吹来,绿叶沙沙作响,老人的声音响彻山间。
“三月春花又秋霜,笑颜难寻杯酒酸。杜鹃声声唤晚秋,秋近泪近灯将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