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意识的摸了摸额间的红印,深感自堕魔之后除了这红印更淡之外,便与之前无任何区别,她又何出此言?
“魅影,你变了许多,眉眼间已无当初的纯真。”嫦娥上仙又讪讪而言道。
我微抿着双唇,轻勾了唇角却并未答话,向前几步扶上了钟源曾修葺的栅栏。
“我来是想跟你说个故事。”
这倒有些出乎我意料,转眼我便又看向了她:“好,我洗耳恭听。”
嫦娥上仙再次淡笑了下,便也走向了我身旁,轻倚栅栏与我并肩看向那飞涧的瀑布。我们两人都不再言语,聆听着瀑布之声,静看着那粉色的花瓣飞旋没入了这崖水之中,沉吟了许久之后,她才缓缓诉说起她的故事。
“曾经有一位好友施展了禁术,以仙身为引散了自己的魂魄而为重塑一位小仙魂魄,寄神识于一棵神树之中。”她顿了顿,低垂的眉眼也渐渐黯淡了下去。
我知道她所说的故事便是那位叫做落英的上古上神,也是化龙子的前身。
“那时我在场,而那一幕却也是我终身无法忘却之事。当他魂魄将散之时,他曾对我说,让我去九幽借那至宝结魂灯,守于这神树之下,或许终有一日会重新集结他的魂魄。”
“这便是他当初交待你的事?”我没想到在化龙子给我说的那个故事中,竟然还有这样的后文。
“嗯。”嫦娥略有诧异,却并未纠结,点了点头继而又道:“我在那棵神樱之下守了百年,终于盼得他以一个孩子的身躯回归。那时他说他的体内不仅有着自己的神识,还存有那个小仙的神识。我庆幸着他并未因此次的灾劫而丧失了曾经的修为,可他却又对我说他要再次使用禁术。让那小仙的神识从他的体内分离出来,并单独据有身躯。那时我并不清楚那样的禁术需要怎样的代价,便答应了帮他隐瞒所有人,而去做了这件事。同时也隐瞒了所有人他的回归,包括因痛失了天界唯一一个上古上神而一直无法走出悲痛的天帝。在他调整一月之后,他便开始了这件事情。可我万万没有想到他隐瞒了我实情,使用那种禁术的同时便会失去他所有的修为及记忆。他已神识寄月,付出了所有的修为,又因我之前曾对他有些担心,便也参入了自己的神识而想助他一臂之力,而后却也因为我的神识而使这月中诞出了两位女子。”嫦娥再次顿言,转而看向了我:“一个是半仙半妖,一个是妖……”
其实这些都是我曾在水镜中看到的一切,只是没想到当时的化龙子体内竟然还存在那位小仙的神识。然而听嫦娥这么一说后,我更明确了一件事,化龙子虽失去了前世的记忆,可他却是在本能的寻找小仙。或许因我是半仙半妖之躯,曾一度以为他所寻的小仙便是我,却在日后发现,小仙竟然是墨月,于是才有了如今这么恨我之心。
我自嘲的扬了扬唇角,原来自己本就是多余的。
“在他失忆之前,他曾跟我说从今往后他便是化龙子,而她则取名魅影,取魅惑众生,月华之影之意。。”
我一滞,脑子顿时懵了。
嫦娥淡然的看着我,半晌之后,我才听到自己细微的声音响起:“为何……为我取了这名……而不是她?”
“我曾见过那小仙,品性纯良,正如你一般。虽对仙术造诣不深,却也并不愚笨。况且因小仙的神识太弱,所以在你继承的仙气里也有落英的上古神识,便造就了你半仙半妖之身。而墨月却是因受我的神识影响汲取了月华精气,才会诞生的妖,是个异数。”
嫦娥的话完全颠覆了我之前的想法,一直以为自己是插足于墨月与化龙子之间的那个多余之人,却没想到事实并非如此。可是嫦娥所说的话会是事实吗?还是她为了能够救出化龙子而预谋的计策?我盯着她那温婉的眼眸看了许久,一时间已无法分辩出个是非对错来。
可就在此时,一个熟悉到让人心痛的声音,从不远处淡然的传来,却让我再次征住。慢慢的回首看去,却如梦境般看到化龙子站在了那棵樱树之后,轻柔的喊着:“魅影……” 态度的反差让我一时愣在了原地,而心里却是一阵阵的绞痛,倾刻间眼眸早已湿润。想要扑进他怀里痛苦一阵的想法早已在心里根深蒂固,可真正有了这样的机会时,我却踌躇了。反倒是他却像是久违的见面,缓缓踱步而来,深深的把我拥进了怀里:“让你受委屈了。”那双冰凉的手却在此刻犹如温暖的阳光,轻拍在我背上,却融进了我的心里。我无法再隐忍住心中的酸楚,如孩子般伏首埋于他胸前放声大哭了起来。
这一刻我等待的太久……
就在我以为所有的事情都将终结之时,却感觉胸前倏然一阵冰凉。推开了他,垂头看去,我的胸前竟然插着一把短匕。粉嫩的樱瓣漂落在我的身上,瞬间浸染成刺目的深红……
我呆愣地看着他,却已无法感觉到胸口的疼痛,也许这样的心伤早已让我麻木,如今所有的只是脑中一片的空白。
他为何突然这样对我?
再次抬眼看他之时,他早已不再是那柔情的目光,那熟悉的冷凛深深的刻入我的心里,“为什么?”
他勾起了唇角,却甚是鄙夷的一笑道:“你真以为我已冰释了前嫌?还是认为我会相信嫦娥所说的?”他再次向我走来,我木然的看着他,此时他的手中却已多了把长剑,白光凛冽的剑锋散发着摄人的光芒。
那是破魂剑。他真的不曾改变过他的初衷,想杀了我……
当破魂剑没入我体内之时,我唯一能发出的音节只有一个不字……
肃风而过,卷起满地的粉红,如一场桃色的暮雨。
他说:“自始至终,我喜欢的只是墨月,如果非要给她取个名字,那么她便是魅影……”
而我却是墨月……
盈亏双生,月中点墨。
一切犹如一场梦境,如落花般短暂,却耗尽了我的一生。
当我迷茫的抬眼看着镜中的自己时,才发现之前却真是一场梦,我不知何时竟趴伏在梳妆台前睡着了。脸上依然是梦中所带落的泪水,垂目之下竟是那被我压在双臂之下已满沾泪水的水镜。我一时更加迷惑不已,这究竟是梦,还是我通过梦看到了什么?揉了揉略有点疼痛的眉心,也让自己不再多想,可必竟仍是有所积郁,便起身再次去看望化龙子。当我的目光落在那紧扣的锁孔上时,微微停留了片刻。再抬眼看去,化龙子依然在打坐,那披在身上的裘皮仍是那样松松的搭在他的肩上,那分明就是没有动弹过的样子。
我呆然的看了他许久,久到声音都在打结:“你……你的心里是否……真的只有墨月一人?”我的傻气已是无可就药,直到此时却仍想听他否认一句。
他仍然没有反应,如同一尊冰雕,屹立在那。
“或许我该放了你,更是放过我自己。”我自嘲的笑了笑:“魅惑众生,月华之影……或许……我不该是魅影……”声音近乎哽咽,那滚热的泪水已止不住的簌簌而落,为魅影之名而悲戚,为了背负魅影之名的我而心酸。我叹息了声,正欲转身回走之时,却见他倏然起身,剑步如飞,竟然倾刻间冲出了牢笼,把我狠狠的抵在牢门之上。
“为何你总是一而再的出现在我的面前!”他的声音近似怒吼,却压抑着并不太大。
我瞠目的看着他,却在他的眼眸之中看到一丝迷茫。
“为何每次面对你时,我总无法真正的对你下手,即使那东皇钟的发动却也让我稍稍迟疑了下,才让你抢占了先机!”
被他反手钳制住的双手被捏得生痛,我稍稍蠕动一下便觉他手中的力度又紧上了几分。
“为何那蛇妖为我解开镣铐却又逼我吃下一颗丹药,让我产生一些混乱的记忆!” 他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却让我也在迷茫中渐渐的沉沦。
他开始浑身颤抖,似在抵触着什么,那眉间的紧蹙让人感觉到他在隐忍着什么。手上的力道渐渐松懈了下来,终于他双手捂头,一下下的撞向我身旁的牢柱之上。我不知道他怎么了,却又不敢询问,而此时也正好让我逃脱。没了镣铐的化龙子,我知道我无法赢的了他,就如他所说,如果不是他当初的那份迟疑,或许我早已魂飞魄散。
然而,就在我刚想迈出那牢笼之地,手腕又一次被他抓住,我木讷的看着他,而下一刻却是再次被他抵在了牢笼之上,眼前被一片阴影挡住,只觉双唇一阵冰凉,脑中一片空白……。
他似在愤怒的发泄,噬咬着我的双唇,一股温热的血腥滑入我口中,又顺着唇角滴落在身,犹如雪中的红梅,孤傲的绽放。疼痛的酥麻使我终于回过了神,想要挣脱他紧锁的怀抱,却又有些依依不舍,推搡之下只得步步后退。足下已抵于石床边,顺时倒了下去,却也因这小小窘境让我们彼此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