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了咬唇,舞羽裳低头喝了口茶,调整了一下面上的表情,却只觉得身心俱疲。
“唉…也不知道少尊如何了,昨日被天尊唤了去,现在似乎还没有从清微峰上下来呢…”
舞羽裳心一沉,面色更加难看了些,花莲以为她又不舒服,便道:“好了,我不打扰你了,你再好好休息一阵,听玄天宝说,拜师大典好像明天继续举行,你赶紧养好伤,否则可应付不了明天的大典。”
舞羽裳点了点头,看着花莲出了屋子。
“姐姐,你在担心西华少尊么?”啾啾爬到她身上,蠕蠕的问。
舞羽裳轻叹一声,喃喃道:“都是我的错…”
啾啾抬起眼皮,瞅着舞羽裳,眼眸里的神色微微异样。
一阵困倦之意袭来,舞羽裳连连打了几个哈欠,歪着身子躺下,一合眼便睡了过去。
朦朦胧胧中,却似乎听见有人在叫她,睁开眼,却见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跑到了昆仑山极顶,茫茫的雪峰银白一片,眼前潇潇洒洒的站着一人,却是那神出鬼没的道君。
“丫头,几日不见了,可想老道了?”道君弯着眼睛笑着,那张脸配着这茫茫的白雪,简直要了人命。
舞羽裳痴痴呆呆地看着,在道君挑起眉的时候,才猛然反应过来,忙道:“自是想的,自是想的…”
道君的笑更加温柔了些,也没看见怎么动的,便到了舞羽裳身侧,一把拽着她坐了下来,舞羽裳这才觉得有点奇怪。
“这里是?”
“没看出来啊,昆仑山雪峰啊!”道君挑眉笑道。
舞羽裳皱起眉,疑惑道:“怎地这雪…”嗯…没有半丝凉意?
再看看道君抓着自己手腕的手,才恍然道:“道君这是入了羽裳的梦?”
“亏你到现在才看出来,老道交给你的元灵诀你到底怎么练得,竟被个破烂阵法伤成这样,要不是西华那小子识相,给你注了一半的真力,你这小命可就没了…”道君凉凉地说道。
舞羽裳猛然呆住,急声问:“什么?你说少尊他…给我注了一半的真力?”
道君瞪了她一眼,没声好气道:“要不,你以为那鬼君一个半吊子九曲黄河阵,就能困住他,要不是他失了一半真力,使不了神器,还用得着那杨戬用什么血遁之法破了那阵!”
舞羽裳凛然,终明白过来,为什么昨日出了阵的时候,西华少尊那张脸竟白成那样。
心里顿时五味陈杂,酸楚的不是滋味。搞不清楚自己这到底是在做什么,为什么每一次都能连累西华为自己受伤,每一次都能好巧不巧的让他来救自己。
“唉…这小子倒是比他爹好多了,那元始,老道看了就讨厌!”道君在一旁自言自语道。
舞羽裳忽然抬起眼,看着道君,犹疑了片刻,开口道:“既然道君在一旁看着,为何不出手帮忙,眼看着阐教弟子死伤这么多人么?”
道君目光一寒,冷哼一声道:“老道为何要出手,这是他阐教自家的冤孽,种因得因,种果得果,老道可帮不了他们什么忙!”
舞羽裳咬了咬牙,硬声道:“没想到道君竟是这般铁石心肠,羽裳错看了你!”
此言一出,即便是在梦境,舞羽裳都能感觉到周身瞬间如置冰窟,眼前的那双眼突然迸射出犹如实质的压力,让舞羽裳的呼吸都瞬时艰难起来,强忍着惧意,舞羽裳睁着眼看着道君。
他冷冷一笑,道:“老道的德行什么时候轮得到你做评价,怎么,你忘了自己做过什么,如今是想迁怒他人么?”
舞羽裳身形一震,瞪大了眼,慢慢垂下眼,一脸悲切。
她竟然还这么堂而皇之的指责别人,是因为那颗心没法承受这么大的负罪感,还是因为再也没法这么坚持下去。
周身的压力慢慢消散而去,道君轻叹一声,缓缓道:“你也不用太过自责,即是从一开始便被卷入,逃也逃不开,那就顺其自然的接受,这天道便是如此,该发生的总会发生,不该来的,即便是求,也求不来!”
沉默许久,舞羽裳抬起眼,眼眶微红:“可是…那是那么多的性命,羽裳如何能还得起,如何承担的起…”
道君抬起手,抚了抚她的发,轻声道:“莫要太自责,一切自有定数,如今也是你的命数,到了该真相大白的时候,自会有个说法。”
舞羽裳惆怅无比,可却也只能点点头。
停了一阵,道君道:“明日便是那阐教的拜师大典,你可有中意的师傅?”
舞羽裳愣一下,嗫嚅道:“我…我…”她这点法力,谁愿意收她啊,指不定明日便被踢出阐教,不过这样也好,省得她再做出什么违背意愿的事儿来。
“那西华要收你为徒,你为何不应?”道君忽地这么问。
舞羽裳忽然很问眼前的这人,有什么是您不知道的…
道君神神秘秘地笑着,托着下巴瞧着舞羽裳,后者终是忍不住问:“道君为何对羽裳的事这么关心?”
道君目光闪烁一下,别开眼,道:“怎么,不乐意老道关心你?”
舞羽裳摇头,道声不敢,可是依旧难以理解。依旧是照实说了自己的顾虑,那道君挑着眉想了想,道:“只是除了这西华,你若是落在其他阐教几个道士手里,可是有点不太安全呢…”
舞羽裳微惊,踌躇了半响,又忍不住问:“既然道君知道舞羽裳要做什么,为何又不阻止羽裳,还这么…这么帮羽裳?”
道君微愣,诧异地看着舞羽裳,问:“老道是在帮你吗?”
舞羽裳扬眉:“道君觉得不是么?”
“啊…坏了,坏了,老道说过不能参与到这些是非中来的,竟一不留神给踩进来了,不好了…不好了…”他忽然跳起来,惨兮兮的叫着,全然不见了以往的风采。
然后急急的跟舞羽裳说了声:“老道不能再掺和了,命数改了要人命的,你好自为之,凡是莫要太过执着!”说话着,便消失在舞羽裳眼前。
舞羽裳只觉眼前一花,周围的景致消失,再睁开眼时,便见一脸紧张地看着自己的啾啾,才明白,自己这是醒了。
窗外不知何时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昆仑圣境中永恒如一日的蓝天白云被乌云遮蔽。
自是没那个行雨的仙君敢来昆仑布雨,这漫天的雨幕,却是那些无端端受了无妄之灾的阐教弟子,不甘散去的阴魂所致。
就在这阴沉沉的雨幕中,阐教举行了一次比为千年前那场同妖魔界战斗中牺牲者,更加规模庞大的一次雪葬。
浩浩荡荡的队伍行到昆仑极顶,那一具具盖着白幕的尸身,和极顶的雪融为一色。
西华少尊和十二金仙站在最前面,看着那一具具尸身从雪山极顶沉下去,落入极顶的雪窟之中,那里便是阐教的墓葬之地。
修道之人讲究轮回,讲究灵魂不灭,这雪葬只是将这人这一世的皮囊掩埋,为的是他能好好的投胎,轮回来世。
舞羽裳站在队伍后面,望着那一具具苍白的尸身被投入雪窟,即便是为自己想了诸多的开脱之词,还是觉得全身冰凉,或许只因那漫天的雨幕洒下来,弄湿了她的脸,回神的时候,只发现冰凉的脸上,已是一片水渍。
唏嘘一阵,却已然已经不能明白,自己到底是如何作想的,竟能依旧这么站在这里。
或许“为了姐姐”这个理由已经不太能支撑她这么继续下去,她的手开始颤抖,眼前模模糊糊的,似乎看见,那死去的冤魂,一个个狰狞着惨白的脸,要向她索命。
舞羽裳常想,若是那时候她生了怯意,不去参加那拜师大典,那么后来的那些纠缠,会不会可以令她少些神伤。只是那时候想到此的时候,却又已经不忍忘却…
拜师大典在那一淅淅沥沥下了一日一夜的雨停了之后举行,因阙城已然不在的缘故,大典在阙城以西的一片湖泽之上举行,湖泽前不知何时已经搭建了一个巨大的平台,用一整块白色巨石砌成,其上正中是一个宽大的莲台,紧挨着那莲台,是一个稍小一些的,再两边,一边六个,也排着同样大小的莲台。
那最大的自是元始天尊他老人家的地方,挨着他的那个应该是西华少尊的位子,两边的自然是十二金仙的坐席。石阶上还有一些别的位置,想是留给什么客人的吧。
舞羽裳和花莲几人,由无极带着来到这里,站在石阶下候着。
石台周围,是阐教其余的弟子,青衣的五代弟子,灰衣的四代弟子分成两边站着,四代弟子也有收徒的权利,阐教貌似还没有收六代弟子的打算,所以,五代弟子只是来看看热闹。
与阐教而言,收徒是一件五百年一次的大事件,因为师徒关系在阐教是所有关系中最为重要的。所以即便是刚刚发生鬼君事件,也不能阻止这拜师大典的如期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