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炉香消君不归》 第三章

    第三章

    眼前这是……

    一块一人高的大石头上面刻着四个大字：幽冥鬼界。

    天空乌压压的一片阴云，下面一条清澈的长河缓缓流去，锦雀抻直了脖子也望不到头，两岸开满了曼陀罗华——亦称彼岸花。

    一白胡子老头站在岸边摆弄着船桨“仙君可是要过河？”老头笑眯眯地冲锦雀和御烬挥手道。

    御烬点头然后拉着茫然无措的锦雀上了船“小心。”

    “这是忘川吗？”锦雀疑惑道。

    “是”

    “原来如此。”

    “怎么？”

    “没什么，只是以前听红宝说过一个关于忘川的故事。”锦雀若有所思，红宝是锦雀在蓬莱岛的好友，是一条罕见的小红蛇，不过她早已修成人形去凡间渡劫去了，已四百年未见。

    “哦？什么故事？”御烬拉过锦雀入怀问道。

    “传说忘川河的摆渡人三百年一更换，他们历经三世轮回，每一世都要受尽情爱折磨，最后必定杀死至亲至爱之人方能开始下一个轮回。”想到这里锦雀有些感慨，为何一定要这样折磨人。

    御烬抚了抚她的额头，笑道：“笨鸡，这些都是天帝为了惩罚那些犯了错的仙君，况且只有三世，于生命漫长的神仙来说不值一提。”

    “也许吧。”锦雀叹了口气，记得红宝临别时说的那句话。

    她说：我想用这三生烟火换他一刻迷离，无怨无悔。

    过了河，摆渡的老头冲锦雀笑了笑，划着船离开了。

    远处高大的城墙挡住去路，城门上赫然写着“幽冥鬼城”四个大字。

    走近，城门轰轰作响，门开了，一步履蹒跚的老婆婆迎面走来：“来，买下入镜牌。”说着从怀里掏出两张纸，接着拿根笔在上面胡乱写着什么，写完递给御烬。

    御烬道了声谢，然后从头上揪了根头发递给那老人，发丝被老人触到转瞬变成一撮银白的狐狸毛，老人收好了御烬的头发又看向锦雀，锦雀也学着御烬的样子忍痛揪了根头发给老人，却变成了鸡毛。

    来往冥界的人，不管是仙魔妖人都是要买这入镜牌的，以作记录。

    过了城门，锦雀赶忙伸手问御烬要那入镜牌，奇怪道：“一张纸而已，哪里是牌，给我看看。”御烬不给，满脸戏虐揉了揉她的头笑道：“这不是普通的纸，是用三生石炼化而成，上面记载着持有者的前世今生。”

    “石头变纸？你休要糊弄本大仙。”锦雀不信。

    御烬低头扫了眼那两张牌，欲言又止。

    “走吧。”

    冥界不分白昼，只有黑天，亦没有月亮，过了城门进了鬼城，却是另一番景象，大街小巷，熙熙攘攘，有化为人形的鬼怪，亦有半人半兽的妖魔，酒楼客栈赌坊妓。院应有尽有，除了煞气过重似乎跟人间也没什么两样。

    锦雀甚是惊奇，这冥界竟如此繁华，想来自己委实孤陋寡闻，亦步亦趋地跟着御烬寻了家客栈，找了间厢房住下，终于忍不住瞪着大眼问御烬：“此次来到冥界，你究竟是要干什么？”御烬喝了口刚送上来的热茶，有点烫，泯了泯嘴回道：“寻一件上古神器，九黎壶。”

    “那是什么玩意？要它做什么。”锦雀不解。

    “也没什么用，只用它找点东西。”话音刚落，听见房外一清脆声音响起：“冥王有令，恭请九殿下入往生殿一叙。”锦雀特特跑去打开房门，一男子穿得花枝招展浓妆艳抹地直挺挺地立在门前，脸被厚重的脂粉掩盖看不出本来面容，身上散发出浓厚的胭脂香。

    “进来，颜月。”话未说完，那男子就摇摇晃晃地走了进去。

    “哈哈，你前脚刚跨进冥界，玉溪就让来我请你，真是小别胜新婚呐。”颜月讪笑道，满脸看笑话似地看着御烬。

    御烬鄙视地瞧了他一眼，这衣服…换了新款式？讪讪道：“我晚些时候过去，下面还安稳吗？”

    “还好还好，总的是翻不了这冥界的。不知……”说着转身色迷迷地望向锦雀“这位貌美如花的小娘子是……？”

    “不才在下……”锦雀刚要吹嘘一番便被御烬截了：“我在蓬莱养的锦鸡。”还满脸不在乎地鄙了她一眼。

    “哦～原是如此，娘子，小生这厢有礼了。”说着朝锦雀拱了拱手。锦雀无语，这男子行为举止端的像个二爷子，娘娘腔。

    “颜月，我想过几日就下冥海。”御烬低头注视着杯中冒出的腾腾热气。颜月闻言一阵颤笑：“你下去倒没什么，这小娘子怕是受不了。”

    “她不跟我去。”御烬严肃道：“这一遭甚是凶险。”锦雀听这话气极：“我都跟着你来了这地下十万八千里，你现在说这话为时已晚，我定是要随你走这一遭的。”

    “娘子莫急，九殿下也是为你好。”颜月笑道，脸上的粉扑扑掉了几层。

    锦雀不语，低头啃起了馒头，啃死你个骚狐狸，每次去哪都不带上我，生生让我在你那破狐狸洞里苦等。

    颜月跟御烬瞎扯了好一会才道了别，锦雀狠狠瞅了他一眼，这厮委实话多。“他是谁啊？”

    御烬坐在窗边望着下面人来人往的街巷，美眸迷离：“他是冥王的宠妾。”锦雀撇了撇嘴道：“莫非这冥王是个断袖？”

    “你说呢？”

    翌日，陪着锦雀吃完了早饭，御烬就离了客栈。

    冥王宫建在冥界中央，周有高墙围挡，又有冥王结界笼罩，隐于集市，外人断断是看不见这恢宏王宫。

    往生殿。

    一股幽香自殿内传来。

    “我的心肝，我的宝贝，我的可爱小狐狸……”一男子疾风般扑面而来。御烬嫌恶地把他推开，“玉溪，你这样胡闹哪里像冥界之主。”那男子也不恼，含情脉脉地望着御烬：“你许久不来我这里，我甚是想念。”但看眼前男子，身着红黑绣龙银领华服，青铜肤色，五官俊美，尤其那悬挂于右眼角的一颗泪痣，真是我见犹怜啊……

    “这次来还是为了九黎壶。”御烬寻了个纹龙椅坐下，殿里焚着近生香，好生呛人，传说埋在地下的死尸一闻到此香便能复活。

    玉溪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正色道：“尚不说那破壶在不在冥海，就算在，你也未必找得到，更惶论海里妖兽颇多凶残无比，你此行怕是凶多吉少啊。”

    半晌，御烬狐狸眼眯成一条线，嘴角一丝邪魅浮起笑道：“玉溪，朱雀已醒……”

    冥王刚吃了个鸡腿，顺手在御烬衣襟上蹭了蹭，听了这话惊道：“这…这怎么可能？当年女娲大神明明已经毁她神体魂魄，封了她元神，化为乌有。”

    “你未经洪荒之劫，自是有所不知，女娲散她三魂七魄之时我废一身修为保住她三魂中命魂，可她的元神却封印在九黎壶中，况且……”御烬若有所思，手中折扇遮面，“你忘了吗？她是朱雀，乃创世祖神精魂所化，不死不灭之鸟，这一缕魂足以涅槃重生。”

    玉溪手扶额头沉重道：“你若助她觉醒，想必这六界又不得安宁，你可考虑清楚了？”玉溪实在无法想象朱雀重生会带来什么后果…

    上古四大神兽中，青龙高傲，白虎鲁莽，玄武阴毒，而朱雀最为残忍，日日以人为食……性情暴戾。

    “无需多虑，我花了十几万年去养全她魂魄，万年复一日，从未想过对与不对。”御烬眼神黯淡，似有无尽哀愁。

    “你既已定，我也不多说什么，只是近日九幽之下晃动得更厉害了，恐怕……”近来玉溪十分苦恼，这冥海十几万年如一片死海，风平浪静，也不知是不是那女娲大神的封印腐朽了，闹得冥界人心惶惶。

    “无碍。”说罢，御烬便抬起芊芊玉爪捏了个瞬移决消失不见。

    “哎，我话还没完呢……”留下冥王独自在风中凌乱。

    昆仑山。

    连着下了几场小雨，昆仑山生机焕发，土地老儿日日感慨：这青徽上神当真是老当益壮，偌大个昆仑山硬是被他罩得仙泽四溢……

    万神殿。

    已是过了冬季，万神殿又恢复昔日光辉，阳光普照之下，冰雪融化，年轮又悄然转了一圈。

    青徽端坐在金漆雕龙宝座之上，不怒而威，深金美眸似睁似合，正对台阶下一白衣男子。

    这男子好似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书生，面如冠玉，白衣覆身略显削瘦。乍一看，恰似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青徽，我本是不愿与你一同前往送死的，但看在你给我换上这龙骨的份上，也勉强随你走一遭，呃……”白衣书生话未完顿了顿，看向自己的长腿疑惑道：“你确定你给我接好了吗？怎么觉得有点……有点歪啊！”

    青徽看着他那一长一短的腿，有些失言，为了给这老乌龟接上四肢，他从自己身上折了根肋骨给他，已是极大的恩惠，又没拿着尺子量，长短不一又有何办法，遂安慰道：“无妨，过几日长合就好了。”其实他心里也是说不准的。

    “还算你有点良心，对了，那锦鸡跟着那狐狸去了冥界你知道吧，此行说不定还能打个照面，嘿嘿，你可知道这狐狸要做什么？”男子摇头晃脑地说道，就等着青徽这厮问他做什么。

    “玄子胥。”

    “嗯？”

    “你还是回你那锦鲤池罢，甚是喧闹。”青徽说完长袖一挥转身要走，却听身后传来……

    “他要唤醒朱雀元神。”

    殿内凭空掀起一阵寒风，嗖嗖穿堂而过，青徽停住了脚步，定在原处，长发飞舞，额间一条青龙印记隐隐闪烁，久久缓不过神来。

    于朱雀，青徽是愧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