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元宫里正是人心惶惶,四皇子项尉远好几年没有发病了,今日却吐了几口血手脚抽搐,那个无法对症下药的御医在皇上余怒难消闲他碍眼之下,被皇上罚去了宫门外长跪半个时辰,项尉远躺在皇上的龙榻之上脸色发白嘴唇发黑,还是没有半点好转的迹象。
皇上焦急的负手踱步,一遍又一遍的走得项元宫的里太监宫婢更是心中惶恐不安,常流一直坐在龙榻旁观看者项尉远的状况,也会时不时的伸手搭脉探一探他的病情。
“皇上。”
“父皇。”
项元宫外,皇后与项朝戈一前一后飞快的走了进来。
“尉远的情况如何了?”皇后神色担忧的走到了龙榻前,俯身查看。
“半个时辰后就能醒过来了。”皇上看着随在皇后身后一脸焦急担忧的项朝戈,突然的就叹了一声:“朝戈,你随朕来。”
这是一个极好表现自己委屈又展现一下项朝戈与项尉远的兄弟情深的机会,皇后给了项朝戈一个鼓励的眼神,项朝戈不着声色的望了一眼龙榻上的项尉远,随着皇上走了出去。
“父皇。”
“朕的旨意,想必你已经知道了!”空旷的大殿里,皇上眯着眼,目光透过花窗窗格,落在了项元宫外那个垂首跪着的御医身上。
“儿臣已经知道了。”项朝戈微微弓着身子,目光看着脚下的白玉地板。
“你可怪朕?”皇上回头。
项朝戈抬头。
皇上目光深邃不可捉摸,项朝戈目光坚定一览无遗,两父子这一即瞬的对视,各人都看到了各人想看的东西。
皇上想看到项朝戈的大度与从君命,而项朝戈想看的,是皇上是否一如既往。
项朝戈的目光里没有愠怒没有委屈,这让皇上很是心喜,皇上的目光里没了对项尉远的疼惜怜悯,这让项朝戈也得到了一定的安慰。
“在儿臣七岁的时候,父皇与儿臣讲了孔融让梨的故事,儿臣深以为然,尊敬长辈,亲善兄弟,关照弱小,这才是修身养性之本,儿臣是兄长,该让的自然是要让的。”
“那什么是不该让的?”皇上目光如炬,死盯着项朝戈的头顶。
项朝戈低着头,未加思索,便给出了回答:“该让的,是仁义礼德,不该让的,是大贺律法。”
皇上眼眸一亮,嘴角渐渐露出了一丝笑容:“好,好,看来这一年,你长进了不少,兄弟之间,相亲相爱,自然要让,但若是涉及到了大贺律法,不论父子兄弟,都不该让,让不得,虽说律法之外不外乎人情,但位列第一的,还是律法,只有律法,才能维护大贺的秩序,才能让大贺百姓安居乐业,才能让大贺国泰民安千秋万代,你可明白?”
“儿臣明白。”项朝戈知道自己几句话已经取得了皇上的欢心,心中如释重负,但随即皇上的一句话,却是让他心头的大石又压了下来。
“你既然懂得礼让弟弟,那就知道也该礼待兄长,项诚是你的兄长,有些事情,你也不要做得让他太难看,此番朕为尉远与罗铭腾之妹赐婚,让你受了委屈,朕也不会有偏颇,朕已经交代了你母后,让她为你物色一位合适的。”
“父皇,儿臣也并不想与大哥为难,只是他处处针对儿臣,儿臣被逼无奈,才会予以反击的。”项朝戈后退一步,微微弓着的身子弯了下去。
皇上眉头一跳,脸色沉了下来:“看来让你们两个上朝听政是听不得了,罢了罢了,前日姚州知守呈上了折子,姚州发生了一桩连环命案,无法勘破,朕已经下旨让饶肃去勘破了,他明日启程,你就随他一起去吧,也看一看民生百态,体会人间疾苦,学学饶肃那一套破案的法子,省得你们两个天天闹不省心。”
“父皇……”
项朝戈方才一时之气不甘示弱,这时才猛然惊醒回错了话惹怒了圣颜。“父皇…………”
“项诚,朕也让他去艾城走一遭,你们就是一天天的闲着没事干,才把些芝麻绿豆的小事描成大事,让你们多看看民生疾苦,对你们大有利处。”皇上已经懒得多言,一扭头转身就回了寝宫。
“是,儿臣遵命。”好端端的话被自己说得不欢而散,项朝戈除了恼怒自己方才的一时意气,也无可奈何。
皇后看得皇上脸色不好而项朝戈又是隔着一段距离跟在其后,就知道方才两父子间的对话并不愉快,本来是大喜的是事情被项尉远一搅到了而今的地步,她却只能按捺着自己的恼怒愤恨,这种憋屈的感觉堵在她胸口,卡得她呼吸困难十分难受。
半个时辰在皇上扶手踱步的威压之下变得格外的缓慢,好在皇上还记得项元宫外跪着的御医,看不多的到了时间就让书如海吩咐他回去了,项尉远这一病,皇上也没了处理政务的心思,有几个匆匆赶来的大臣也一应被书如海堵在了项元宫外,陪着皇上一同等待着。
好在,漫长的时间只有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一直昏迷不醒的项尉远醒了过来,项元宫里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尉远,觉得如何了?”皇上的柔声细语,惹得皇后频频给项朝戈丢白眼。
“父皇,儿臣昏迷了多久了?”项尉远扫视了一眼四周的环境与人,欲要起身行礼却被皇上按了下来。
“一个时辰了,还在并没有大碍,常流,你看看。”
常流领命,伸手扣上了项尉远的手腕。
“回皇上,四殿下已经没有大碍,无需担忧!”
“母后,二哥。”项尉远又硬撑着身子欲要下床。
“尉远,皇后与朝戈通情达理,不会责怪你的,此事,朕既然做了主,你也就无需太自责!”皇上一把按住了他。
“父皇,儿臣僭越肆意妄为,还请父皇处罚。”项朝戈这次却死死不肯躺下去,宁愿就这么坐着。
“四弟,这事二哥并没有怪你,都已经过去了,你是真心喜欢季姑娘,她嫁给了你,二哥也算是功德一件!”方才惹得皇上不快的项朝戈可不会放过这个表功的机会。
果然,他这一句话一出口,皇上的目光就扫了过来,脸色的不悦也淡了许多。
“四弟,你就放心的好生静养,等你们大婚的那日,二哥还要喝你们的喜酒呢!”项朝戈心中大定,索性就将话说得跟开了一些,反正这事已经是如此,他再扭扭捏捏,反而是显得小气。
“朝戈都已经这样说了,你也就不要再想了,想得多了,对你的身体不好。”
项尉远张了张嘴,望了一眼皇后与项朝戈皇上,最终还是闭上了嘴,今日这一件事,就此,就算点上了顿号,但他也知道,这不可能是句点,他与项朝戈皇后之间的仇恨,在今日是种下了!
在项元宫又呆了半个小时,皇上才让他坐着辇车出了宫,他这病只要得到抑制,就不会有别的症状,等辇车到了府门前,项尉远已经可以自己下地行走了。
“来人,关门!”项尉远才进府们,常流就沉着脸让人关上了大门。
之后,两人进了屋,关上了屋门。
“今日实在是太险了,我早就让你不要如此去搏,你偏不听,何苦拿自己的身体去搏呢!”常流飞快的在屋里一角的衣柜里拿出了一个匣子,在里头拿出了针囊,又点燃了一根蜡烛,将一根有小指长细如发丝的银针放在火焰上燎烤。
“不如此,怎能让父皇心软改变心意!”脸上苍白的项尉远痛苦的咬着发白的嘴唇痛苦的道:“快些!”
常流将银针在火焰上旋转一圈,飞快的走到了项尉远身后也顾不得身份之别一把扯开了项尉远的衣衫,将项尉远的头向前一推,使其低头让胸椎更为突兀,随即握着银针的手在突兀的胸椎上摩挲至第二处突兀胸椎棘突下伸手以食指拇指丈量寻到一处一摁,最后,才将银针扎了下去。
疼痛难耐的项尉远脸部扭曲,在常流以同样的办法将第二跟银针扎在第一根银针对称的一处后,他当即就呕出了一口乌黑的血。
血里,还有一只蠕动身躯的身躯乌黑的小虫子。
“好了好了。”常流拔出银针,将其插回了针囊之中,又转身替项尉远倒了一盏茶递到了他面前。“就是这只小东西,我几年的心血,都让它毁去了!”
常流苦笑着在匣子里拿出了一只玉瓶揭开了盖子放到了那小虫子的一旁,也是奇怪,那在血泊中蠕动身躯的小虫子在玉瓶放下之后,立即就爬向了玉瓶。
“有你常神医在,不怕我这病医不好,老二有皇后撑腰,老三有常妃做主,我除了这般,也无可奈何!”项尉远痛苦的咳了两声,看着正在爬向玉瓶的小虫子讪讪的笑了起来:“这么一只无骨无四肢的东西,却也敢叫**虫,我虽是皇子,没有靠山没有依仗,想要往高处爬,也就只能靠我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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