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听完养父养母的一席话,我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愤怒。
可是愤怒又能怎么样呢?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我很伤心。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深深的感觉到说不出来的伤心,仿佛被人硬生生的从胸腔里抽掉了一根肋骨。
她的坟还在的时候,在我的潜意识里,我总觉得“她”没有离开,“她”还是陪着我的,哪怕“她”并不曾跟我说一句话;现在,她的坟没了,这不就等于我已经永远的失去“她”了么?
我不甘心,隔了几天逐是在周末去找了长蓝的那个同学,我知道那什么风水是长蓝的这个同学家给看的;长蓝的同学禁不住我的苦苦央求,悄悄的告诉我说,那个疯女人的尸骨让县里的人给挖出来以后,当时就放了一把火,把它给烧了。
我气疯了,差点儿没跟长蓝的同学打上一架,还好被随后赶来的长蓝拉住了。长蓝当时说了几句话,二十几年来我一直记忆犹新。大意是:冤有头债有主,他们家也只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而已,背着你迁坟的是县委书记蒋大德,让你妈尸骨无存的也是蒋大德,你要真有能耐,你找他去呀!在这儿瞎逞能算个什么意思?
纵然长蓝说得在理,可我仍旧是觉得,这事儿长蓝的同学家脱不了干系,他爸看风水就看风水呗,干嘛非要看上那块荒地呢?就算他看上了那块荒地,在县里的人下来迁坟之前,他为什么不跟我打个招呼?为什么不让县里的人给我妈找个去处?
天理昭彰,一个人但凡不干好事儿,就总是会受到惩罚的。在我十岁那年,长蓝的这个同学的父亲,春天的时候被狗咬了一口,到了秋天,就发病死了。听村里的人,那狗是疯狗,疯狗的牙齿里有狂犬病毒。
后来我就在想:会不会有那么一天,那个缺德的县委书记走在路上,迎面也撞上来这么一条好狗!
那时候的我从未想到,自己跟这姓蒋的县委书记蒋大德,跟这蒋大德的家人,竟会那么那么的“有缘”,“有缘”到后来跟他们纠缠了半辈子,都没纠缠清楚。
长蓝初中毕业以后,因为成绩不太理想,他不想再念书,就歇业回家务了农;我的情况则相反,我因为学习成绩太好,五年级的时候老师推荐跳了一级,在长蓝退学的时候恰巧跟长紫一块儿,进了县城里的中学去接他的班。
长红那时候在县城中学念初二,不过看她成天上学心不在焉的样子,我怀疑她极有可能会步长蓝的后尘。听在家里跟她睡同一张大铺的长紫说,床底下长红放杂物的小箱子里,塞着厚厚的一叠情书,也不知道是谁送的。
一九**年中考,我跟长紫分别考上了县城里两所不同的高中,且我上的那所高中是县重点,资料费、补课费什么的都收得比长紫她们学校勤紧;再加上长红跟人定了亲,家里要提前给她置办嫁妆;长青头两年外出打工,说是学人家下海,可却没赚着什么钱回来,他留在家里的媳妇和两个孩子要吃要用;故而一时之间,家里的担子,沉重到了极致。
那一整年,基本上我每个周末回家,晚上躺在床上睡到半夜,都会听见我养父养母窸窸窣窣的爬起来烧水磨豆腐,然后在黎明时分让长蓝挑出门,沿村叫卖;长蓝走后,他们收拾收拾,跟着继续下地干活。
而我们的嫂子,自打她过门以后,家里养牛喂猪的事情都是她一手包办,另外她还得做家务和带小孩,也不比我养父养母和长蓝轻松多少。
一年到头勤俭节约的过下来,家的经济情况仍然是谈不上富裕,仅能图个温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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