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住人口近2w,永安城算是大城市了。所有的大城市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不管你的主城区修得再漂亮,总有一片地区逃脱不了脏、乱、差这些特点,这样的地方,通常叫做贫民窟。住在这儿的人,平均收入是城市中最低的,甚至不如那些在城外有田地的村民。这儿通常住着一些技术含量低的手工业者,或是一些杂役、仆从等。然而在这脏兮兮的街道上,分布密度最大最活跃的偏偏是一种技术含量很高的职业——金手指,或者说“盗贼”。
小杰克和希姆在破旧的街道上闲逛,他们刚刚在主城区联手做了一票,收获颇丰。希姆负责望风接应,小杰克快走几步,不小心和一个穿着体面的人轻轻一撞,对方的钱袋就到手了。小杰克今年还不到16岁,但是已经在本区的同行中小有名气。他聪明灵活、心细谨慎,技术过硬,出道三年以来从未失过手。最近的一些行动都是由他策划、主导的。他在下手之前会观察很久,十拿九稳后才会动手。他从不去招惹那些身份和能力有疑问的人物,因为他知道自己如果惹到了不该惹的人,只需要一次,可能就会彻底玩儿完。
所以,当他发现对面走来一位女法师时,完全没有要对她下手的打算。对面来的那位女法师,穿着最低级的皱巴巴的灰色法袍,粟色的头发乱糟糟的,看上去象是刚起床的状态。女法师的脸一半掩在了随风飘飞的乱发中,另一半露出来的脸肤色枯黄,嘴唇黯淡而没有血色,象是大病未愈。
“法师,都是古怪的家伙。”小杰克边走边想,“没有梳洗就敢出门的女法师,尤其古怪。虽然她看上去在生病,我也得忍住,不能对她下手。今天的收获已经够交例钱的了……”。
小杰克有个很大的优点,他谨小慎微,甚至能够控制自己的贪念。特别是在今天已经捞了一小笔之后,用不着为了交给头目的例钱再去冒险。于是小杰克很坦然地看了几眼女法师后,便转移了目光,继续走自己的路。
可是,有时候事情就是那么奇怪,你不想找它,它却偏偏找上你!
当小杰克和女法师要擦身而过时,他明明下意识地避让了一下,却还是莫明其妙地跟女法师撞在了一起。冲撞让双方各自向后退了一步,啪嗒,地上掉落了一个东西。小杰克定睛一看,竟然是一个钱袋!
小杰克很自然地就摸了摸自己的口袋,还好,刚刚偷的那个钱袋还在自己身上。他刚刚松了一口气,对面的女法师却尖叫起来:“我的钱包!”她飞快地从地上拾起钱袋,双手将钱袋紧紧捂在胸口,象是生怕别人来抢。她望着小杰克大叫:
“我的,我的钱包怎么会在地上?你,一定是你!小偷!”
小杰克哭笑不得,觉得很滑稽。这个女法师的指责没错,自己确实是小偷。但是,这一次真的不关自己的事啊!
“尊敬的女士,您误会了。这不关我的事,如果我要偷您的钱袋,那它应该在我的口袋里而不是在地上。”小杰克很有礼貌地解释着。事实上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大实话,如果他成心动手,根本不会出现钱袋掉地上这种“失误”。
“不!是你,一定是你!我的钱包好好的怎么会自己掉地上?你故意撞上来的,小小年纪不学好!肯定是你偷窃的技术还不过关,所以才掉地上了。”女法师象个疯婆子一样朝着他们大喊。附近的人纷纷朝这边看过来。
希姆忍不住反驳道:“你在开玩笑!他偷窃技术不过关?你知不知道他……”下面的话嘎然而止,因为小杰克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臂。
不对!很不对劲!小杰克已经发现不妙了。他清楚地记得刚才擦肩而过时,他明明有个避让的动作,有意拉开和女法师的距离,却还是撞上了。他可以肯定,这不是自己的问题,是她!她是故意撞上来的,这是公然的陷害!
这很糟糕。虽然这件事是陷害,但偏偏自己盗贼的身份却是事实!这里是自己常混的地盘,附近的人大都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有不少人知道自己的身份。这个女法师诬陷自己偷窃,要是把人都叫来当众评理,认识自己或不认识自己的人肯定会选择相信她,自己根本就没处说理去。至于去找负责解决这类纠纷的人,治安官或是巡逻卫队?别开玩笑了!老鼠还能去找猫告状?
这种时候就能体现出小杰克的优秀素质了,他不慌不忙,既不大声反驳,也不耍横恐吓,反而上前一步,低声而礼貌地问道:
“女士,请求您做一个让我们双方都省时省力的选择。能明白告诉我您需要什么吗?我会尽我的能力为您效劳的。”
女法师不吭声了,她盯着小杰克看了半晌,然后笑了起来:“真是乌鸦窝里飞出了一只锦鸡。小帅哥,你很有前途!”
女法师将钱袋收好,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皱巴巴的灰袍。然后朝着小杰克道:“确实想让你帮个小忙。”
“乐意为你效劳。”小杰克保持着彬彬有礼的态度,她既然敢主动找上来,就没那么容易放过自己。
“我要见你们的头儿,需要你带一下路。”女法师的语气平淡自然得就象在聊天气。
小杰克的心却“咯噔”一下,来者不善哪!他看不透对方的实力,也看不破对方的身份,然而对方却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身份和职业。要见自己的老大!这样的要求是普通人会提出来的吗?如果真带她去见头儿,后果难测。
他心中权衡片刻,一咬牙,抬头看着女法师谦恭地回答:“如您所愿!”
巴洛是永安城的盗贼联盟分会头目,是这个城市里黑夜中的王者。这样说其实有些往他脸上贴金,因为永安城里的盗贼日子并不好过,远不如法尔诺大陆上的其它城市里的盗贼联盟活跃。因为这里是永安城,千年以降未有战火。人们习惯了在历代花语大公的统治下安居乐业,这里的治安一向良好。不是走投无路的人,不会沦落为盗贼。而这里的盗贼,也只能小偷小摸,祸害一下平民百姓。而不象黑岩城或落岚城一样,盗贼联盟分会势力庞大,敢跟刺客联盟和法师联盟叫板。而永安城里的盗贼分会,地位低下,根本就不受盗贼联盟重视,完全任其自生自灭,已经多年不曾派人来联络了。或者,永安城里的盗贼,更适合这个职业的另一个称谓——小偷。
“小偷,妈的。只能算小偷!”巴洛忿忿不平地骂。中年发福的身材,圆圆的红润脸庞,穿着体面,手指上套着两个不怎么显眼的戒指,让他看上去更象一个憨厚老实的本分生意人,而不是盗贼联盟的头目。
这里是一个密室,密室很小很简陋,只有一张桌子和一个大箱子。巴洛就坐在桌子边的木箱上,这个大木箱就是他的椅子。桌上摆放着几本笔记本,这是他的账册。他现在看的是上个月手下偷盗的收入账本,那上面的数字对于一个普通人家来说,数目很大。但对于一个手下有几十号人的联盟分会头目来说,这点钱根本就入不敷出,甚至可以说是对他本人的一种侮辱。他叹了一口气,将这本账册丢在一边,拿起了另一本,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幸好,幸好这从来不是我的主要收入。”
是的,巴洛最大的收入来源是走私和黑市。花语平原本身物产丰富,又紧挨着落星、云雾两大山脉。各种魔兽、草药、晶石等原材料种类繁复,冒险者们辛苦一些就能获得丰厚的回报。然而按照花语大公颁布的法令,这些物资按正常渠道交易,需要上税。物品越贵重,交易额越大,上的税越多。其实这样的法令不止是花语平原,所有的城市都一样有类似的税收法令。因此,就不可避免地滋生了一种地下运输和交易方式——走私和黑市。
黑市,即不公开买卖,而是通过隐蔽的渠道和特殊的方式收购或售卖物品。这样买卖双方都能省下一大笔需要上交的税,所以黑市比正规交易方式能获得更多的利润。
整个永安城的黑市,有一半控制在巴洛的手中,另一半则被刺客联盟分会掌握,这些才是巴洛的主要收入来源。上个月的黑市交易金额大幅上升,所以巴洛很高兴。这本旧账册看在他眼中简直比美女更吸引人。
就在他沉浸在对金钱累积的快感中时,桌上的一个机关铃响了起来。他站起来走到墙边一个黑色的金属管旁,启动了一个小机关,用嘴巴对着金属管问道:“什么事?”
黑色金属管里传来了一个沉闷的声音:“头儿,小杰克带来了一个低级女法师,说她想见你。”这是巴洛的一个负责警卫的亲信,马科斯。
巴洛皱了皱眉,小杰克一向机灵,这次怎么会这么不懂规矩。什么陌生人都敢往这儿带,看来他是皮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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