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桑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泪就流了下来。她其实并不想哭,只是她沉浸在自己过去的悲伤中无法自拔,她知道那都是过去了,她也意识到那不过是回忆,可是想睁眼的那一瞬间,还是抑制不住的哭了,不是因为回想起来那些事情有多伤心,而是回忆里面携带者那种莫大的悲哀一直没有散去,让她止不住难过。
“醒了就起来吧,他们两个已经在外面等了十几日了。”
苏晴桑别过头,看到黄岐一念坐在药柜前面,一点一点的在研磨着什么,明明保持着中年时期的样貌,苏晴桑还是在他身上看到了沉重的沧桑感。
“原本我的名字叫黄岐,一开始父母送我来无情谷只是想要我学医,我们家是医药世家。后来我的师父看到我,给我改了名字,他说一念繁华一念灰,一念成悦,处处繁华处处锦;一念成执,寸寸相思寸寸灰。然后,他给我取名为一念。”黄岐一念慢吞吞的讲着,看起来像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但是苏晴桑却懂了。
“或许有些事情你还不知道,老夫我今天也就多嘴告诉你好了,你当时跌下悬崖的确无药可医,那时候连我都束手无策。后来是锦儿取了自己的心为引,那个时候啊,他在我房前整整跪了十天,不吃不喝的求我用那个古方,他是我的儿啊,他跟他母亲一样傻,一样用情至深,他愿意用着微乎其微的机率去换你一线生机。我拗不过他,那个时候我就想着,你怎么就没有摔死呢,你怎么就还留着一口气呢,让我的儿子受这么大的罪!”
听着黄岐一念平静的讲述着那过往,苏晴桑虽然没有为人父为人母的经验,体会不到那种心痛,不过那个时候他应该是真的很痛恨自己存在吧,她也未曾料想,自己竟然是这么死而复生的。
“那……”
“你是想问他为什么现在还活着吧,那是我用上古的鲛珠锁住了他的魂魄,不过,鲛珠毕竟是死物,又能保的他多久呢。我阅尽古书,才发现用一个法子可以延长他的寿命,只是他今生不可再动**,他也答应我,此生再也不与你相见,可是。”黄岐一念停下了手中研磨药物的动作,沉沉的叹了一口气,像是叹尽了这世间所有的凄凉。“这都是命啊,你是他们的劫。”
“我后悔了,我不应该找回记忆的。”苏晴桑看着由木板早就的屋顶,心里百转千回。
“你走吧,我真的不想再看到你了,一眼也不想。”黄岐一念说完,疲惫的靠在了药柜上。
苏晴桑“喀吱”一声打开了木门,两道炙热的视线就烙印到了她的身上。
“啊桑,你终于醒了。”宫星释立马冲过来将她抱在怀里,跟她重生那次一样,炙热、焦灼。苏晴桑就那么站着,任凭他抱着,眼神看向的却是另一个人。
“小晴子。”她看到他开口,却没有听到声音,那是他无声的呼唤。
苏晴桑轻轻推开宫星释的怀抱,慢慢走向那个少年白头的儿郎。她还记得第一次见他是在东曜国的雪月勾栏,那时候的他风流倜傥,不可一世,是众多闺房女子追捧的紫堇公子,她不过无意冒犯了他一下,就遭到了他狠狠的报复,那个时候,他们都把彼此恨得咬牙切齿,却又忌惮着对方。她从未想过他们两个会有敌人之外的关系,她也从来不清楚他对自己有别样的情感,直到那日悬崖之上的舍身相救,直到悬崖之下的以命相救,她才发现自己欠他的实在太多太多。
“你不要再过来了,我怕你再靠近一点点,我就要放不开手了。”他突然开口了,在苏晴桑离他还有三步之遥的地方。他说话的声音很轻,轻到如果你稍微一走神就会听不到。他的笑容很苍白,可苏晴桑却觉得要比他每次刻意的高兴来的惊艳。
“小叶子,你笑的还是那么风流。”苏晴桑含着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喂,你说你怎么年纪轻轻头发就白了,是不是肾亏的啊,不是要你平日里节制一些吗?”
“这你就错怪我了,虽然我看上去风流,可是至今是处子之身,我可是要把我这完美的身材留给我的心上人的。”
“你的…心上人…她……在哪里。”苏晴桑死死的咬着唇,让自己的颤音不那么明显,可是眼泪却是控制不住的在眼眶里打着转。
“她现在就站在我面前,我一直想要她知道我的心意,我等了她好久好久,都没有等到她发现,不过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我已经没有能力保护她了,我只想让她好好的,我想告诉她不要哭,她可能不知道,是她让我明白,原来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她哭泣的声音,会让我整个心都碎掉。”
“不值得的,她不值得你等,她太傻了,一直没有发现你的心意。”苏晴桑伸出手来捂住自己的嘴,想让自己哭的不那么难看。
“怎么会,她是值得被等待的。你看我这辈子连她的手都没有牵过,却等她等到了白头。”
“叶御锦,我……”
“好了,我想说的都说完了,我之前以为这些话她一辈子都不会听到。你告诉她,没什么好内疚的,也没什么好不舍的,我要走了,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的世界里了。就此,别过。”叶御锦打断了她的话,以最后一个微笑作为结尾。他想要的从来不多,以前觉得她能在自己看得到的地方好好生活就好,可是沈念初负了她,不过现在看来,还有宫师兄,他也可以放心了。他慢慢的转身,慢慢的离开,他其实也有一点小心思,他希望她一辈子都记住自己这个背影。苏晴桑,我终生的等待,换你这片刻的凝眸,从此你的路途,再也见不到我的苍老。
“啊桑。”宫星释看着叶御锦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才走到苏晴桑的身边去查看她,这才发现她早已泣不成声。
“阿桑,不哭,不要这么难过。”宫星释一把把她抱在怀里,此刻切身的感受到叶御锦说的那句话,她真的是要把自己的心哭碎了。
“星释,我真的……真的停不下来。”苏晴桑一边抽泣着一边说话,宫星释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被她牵动了。
果然,女人是劫,母亲说的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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