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1年9月。
此时,中国的政治社会气氛已显得异常紧张严峻,不仅内战依旧不断,外患也接踵而来,在东北,日本关东军频频向中国当地驻军挑衅,战争随时一触即发。
但在上海,尤其是在租界,仍是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虽然目前日本人的势力越来越大,而且仍时常有日本浪人武士在街上寻滋闹事,但上层大户家庭的生活毕竟未受什么影响。
而在唐府,这半年倒也难得平静。半年前林武斌被除去后,唐天英鉴于日本人一直来骚扰破坏,他没再涉足实业,反让张诚恢复了部分黑道生意,他自己则去干了租界巡捕房总探长的差事,以期和日本人做长期对抗。他妻子林若雨也没再出去工作,一直待在家里潜心钻研着自己最喜欢的学术研究。之后不久,他们的儿子唐枫也开始出去读小学一年级了,家里最活泼的人不在了,更显得清静。
花园里,一个中年美妇正在给一些盆景浇水,她是唐府少奶奶的生母田幸。她刚回到上海时,还一直是日本妇女的穿扮,现在已完全回复到中国女子的装束了,看起来像个贵妇人。半年前,她终于被她的日本丈夫藤野大造抛弃,接着又被林武斌绑去用以胁迫她女儿林若雨,后来,林若雨以超常的勇气孤身涉险救出了母亲,并除掉了林武斌这个丈夫家和自己的大仇人报得了大仇。
田幸获救回来后,也住在唐府。和唐太太不同,田幸的性格有点孤僻好静,不擅和其他贵太太闲聊玩麻将,于是她没事时就在花园里种了一些盆景打发时间。
田幸正浇着水,突然一个门卫跑过来道:“田太太,有少奶奶的邮件,好像是从美国寄来的。”
“好,交给我吧。”田幸接过女儿的邮件,看了下,见信封上都是英文她也不懂,便回屋去给女儿。
客厅里,唐太太正和其他几个贵太太在玩麻将,田幸向她们招呼了声,便上楼去女儿的书房。一个贵太太突然对唐太太道:“唐太太,好像你的儿媳已很久没出来了嘛?以前她在上海商界可风光了。”
唐太太道:“家里的公司和银行已都转出去了,天英现在也不干实业了,她当然就不需要再出去抛头露面了。这些日子一直都窝在书房里啃书本,我看她都快成书呆子了。”
另一贵太太道:“唐太太啊,听说你这个儿媳可是能文能武,是个女中豪杰哩!”
唐太太轻叹道:“那又怎样?女人就算再聪明厉害不也还得伺候男人传宗接代,可你们看看,我这个儿媳啊,已好久都没怀上第二胎了,我现在就枫儿这么一个孙子,他去读书后多冷清!”她到现在心里还是在意着林若雨迟迟没给他们唐家生下更多孩子传继香火。
田幸上楼来到女儿的书房,轻轻推开门,只见里面她美丽的女儿手握着一本书放在胸前倚靠在躺椅上瞌睡着了,田幸笑着摇摇头,轻轻上前在女儿旁边坐下,疼爱的看着她。
林若雨虽然早已为人妻,而且还是个六岁孩子的母亲了,可她仍喜欢自己小女儿式的打扮,穿颜色淡雅的衣服,梳两根秀丽可爱的长辫挂在胸前,看起来像个女大学生。田幸看着自己长得极美的女儿,忍不住伸手在她脸上轻轻抚摸着。
林若雨醒了,睁开眼道:“妈。”
田幸笑道:“你看你,都现在了还这么用功。”她把邮件给女儿道:“有你的信,我给你拿过来了。”
“噢。”林若雨接过邮件,打开一看,马上欢叫道:“哇,太好了!妈,我上个月寄去的论文已被他们通过了,他们已把它刊登在他们的杂志上了!”
原来上个月,林若雨写了一篇数学论文,试着寄到了美国一个知名的科学杂志社,没想到获得了他们的认可。
田幸笑道:“好啊,没想到我女儿这么厉害,连美国人都认可了。其实你真该回大学去当一个数学教授,凭你的才学说不定还能扬名呢。”
林若雨怔了下,收住笑容抓住母亲的手诚恳道:“妈,你听我说,我真的一点也不在乎什么虚名,我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和我的爱人亲人永远在一起,我们大家永远都能平平安安的。”
“好孩子!”田幸感动的把女儿搂在怀里。
这时,林若雨突然又想到了自己的恩师,日本人山本五郎,自己能有今天的学术成就,和他的悉心教授是分不开的,不知他现在又过得怎样呢?
然而这时,山本五郎的处境依旧不好。
大和商社。
山本五郎不满的闯进藤野大造的书房,叫道:“藤野社长,密码我已都给你们编译好了,你可是答应过让我回国去见见我孩子的,请问什么时候可以送我启程?”
藤野大造顿了下,冷冷道:“对不起,山本教授,现在你还不能回国。”
“为什么?”山本五郎大叫道:“你可是亲口答应我的!”
藤野大造道:“不错,但现在情况又有了变化,最近的局势很复杂,我们和中国方面可能很快就会爆发直接冲突,万一战事发生的话,我们的电讯工作需要你来把关。”
山本五郎怒叫道:“行了!我对你们这些龌龊的事不感兴趣,我也更不想卷入那万恶的战争,我现在只想回国去过平常的生活!”
“啪!”藤野大造也怒了,跳起来重重拍了下桌子叫道:“山本五郎,这事你没得选择,作为一个日本人,你现在必须无条件为我们服务!出去!”
“你……藤野大造!你就是个无耻到极点的变态狂……”山本五郎大骂着,两个商社武士进来强行把他拉了出去。
山本五郎回到自己房间,一下子瘫坐下来,心里痛苦极了,这时他也想到了自己一直深深暗恋的学生林若雨,暗道:“若雨,你现在怎样了,过得还好吗?”
与此同时,大街上的气氛也不平静。
“卖水果喽!卖水果喽!新鲜的水果啊……”一个水果摊旁,摊主高声吆叫着,不时有路人停下挑选一些买下,突然,两个人粗暴的推开其他顾客,到摊前各拿起一个苹果咬了一口,接着又拿了几个塞进衣袋。众人一见是日本浪人,吓得纷纷躲开。
那两个日本浪人拿好梨就要走,摊主追出来叫道:“你们还没给钱呢?”
“八嘎!”日本浪人用不流利的汉语嚷道:“我们吃你几个苹果可是看得起你,你还敢向我们要钱,呸!”有旁人小声劝那摊主:“算了,他们都是强盗流氓,我们惹不起他们。”
摊主却不肯退缩,叫道:“不行!我全家就靠我这点小本生意过活了,我决不能咽下这口气!”他抓住一个日本浪人的衣袖,叫道:“你们今天不把钱付清就别想走!”
“八嘎!反了你了,支那猪!”那个日本浪人甩手一个背包将瘦弱的摊主重重摔倒在地,接着对他一阵拳打脚踢,另一个把他的摊车掀翻,立时,上面的水果滚了一地。
“住手!”突然一个厉喝声传来,只见一群穿着巡捕制服的人走过来,为首一人正是现在担任租界巡捕房总探长的唐天英。唐天英走近,看了看现场的情况,向两日本浪人厉声道:“把钱拿出来,把这一摊车水果给赔了,还有这个摊主的医药费!”
两日本浪人愣了下,接着又大笑起来,一个凑向唐天英别过脸把耳朵对着唐天英,轻蔑的笑道:“支那猪警察,你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懂!”
“啪!”唐天英挥起一掌打去,立即就把面前那个浪人打翻在地,另一个怒喝道:“你还敢打人?”
“我打你怎么了?”唐天英冷然道:“我今天就是把你们打死了也没人敢把我怎么样信不信?”他向手下喝道:“动手!给我狠狠的打!”
跟着唐天英一起来的这些巡捕大多是跟着他一起去巡捕房当差的原唐府帮众,听他下令,马上毫不犹豫的动起手来。这下那两日本浪人哪里还招架得住,用日语大叫:“快来啊,中国巡捕打人啦!”
很快,周围就有不少日本浪人围拢过来,唐天英拔出手枪,只听呯呯几声,几个跑在最前面的日本浪人应声倒下,其他人也都不敢再动了,紧张的看着唐天英。这时那两个和水果摊主过不去的日本浪人已被打得头破血流,哇哇大叫着求饶。
唐天英挥手让手下停下,那两个日本浪人赶紧乖乖的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拿了出来,全给了唐天英,唐天英又都交给水果摊主,道:“你可以走了。”
“谢谢恩公!谢谢恩公!”水果摊主向唐天英连连行了几个礼后,跑走了,旁边其他围观者都向唐天英投来崇敬的目光。唐天英又向那些日本浪人喝道:“你们以后要是还敢胡作非为,这就是你们的下场!滚!”
这些平时飞扬跋扈的日本浪人这下哪还敢神气,马上一哄而散,唐天英又指着地上那几个刚才被他打死日本浪人的尸体道:“把这些尸体都处理了,就说他们向巡捕暴力抗法,已被处决。”
“是!”手下正要处理,这时又一队日本浪人武士赶来,领头的竟是藤野惠美和宫本康夫,藤野惠美一看见那几个日本浪人尸体,马上怒叫:“谁杀的他们?说!”
“我!”唐天英毫不畏惧道:“他们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暴力抗法,所以我就地处决了他们,有什么问题吗?”
藤野惠美看到唐天英愣了下,随即怒叫道:“你凭什么杀害我们日本侨民?”
唐天英冷哼道:“凭什么?无论是谁,敢胡作非为都得受惩罚。我还告诉你们,就是藤野大造敢违反法律,我也照罚不误,信不信?”
“唐天英!你太猖狂了!”宫本康夫大叫:“我要去巡捕房总督察那里告你!”
唐天英冷笑道:“尽管去吧,对了,顺便帮我给他带一句话,如果他敢跟我过不去,我会马上让租界彻底变成一个死港、臭港,让他们这帮洋人没法在上海立足。我们走!”
唐天英一干人扬长而去,藤野惠美在身后大叫:“唐天英,你给我等着,你这么老和我们作对,一定会付出代价的!”但唐天英没再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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