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她是天子的妾妃,生生世世要生活在这抬眼便是四方天的皇宫里。单是想想,古来历史上,为了争夺皇恩,后宫之中的各种厮杀,她都觉得力不从心。
君王的后宫,从不是只有一两个人,佳丽三千,能得恩宠的,屈指可数,到那日,她若还像这般心善软弱,便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动辄便是粉身碎骨,荡然无存。
“我,情愿没有做这个皇帝,我情愿只是个王爷。便不会,有这么多的不得已,这么多的为难,我情愿当日是我请求父王,为你我赐婚,我宁愿当初不曾看到……”天子,自称为朕,他却不愿与她差距如此大。
凤湛央紧握着身下的锦被,他现在才说这样的话,不觉得太晚了吗?在对他没有任何想法的时候,还说着些真心话,有什么用?他的所作所为,向来都是为了他自己,什么时候顾忌过她!
“臣妾惶恐,圣上龙体安康要紧,臣妾不要紧了,圣上回昭阳殿歇息吧。”侧过头,拂去脸上滑落的泪珠,不想叫他看到。
欧阳楚日与楚阳,都是一样性情的人,都是什么都不愿说的人,以为自己能扛的过去,便什么都忍着,不跟旁人说,到头来,终究是伤了别人,也伤了自己!
欧阳楚日握了握她的手,长叹一句:“你既然执意与我这般疏离,我便不再强求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
凤湛央指尖的冰冷,他是能够明白的,起身,替她将身上的锦被盖好,便离开了。她既然不愿意见她,他有何苦强求,终会将她越推越远,得不偿失。
隐忍了许久,待她走后,凤湛央眼泪肆虐,泣不成声。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他还是不能说出自己心中所想吗?对她的亏欠,对她的依赖,天子便不能更自己心爱的女子说那样的话吗?
心疼她,为何不能亲口告知!
宫外的朗朗星空,一如往常,可他的心,却不能明朗起来,他是君王,为了一个女子,放弃太多,终究会被世人耻笑。
原以为凤湛央会懂他,却不想她这样任性疏远,当真是叫欧阳楚日难过。
自从长乐宫离开,欧阳楚日便日日在昭阳殿,不是看折子,就是见大臣。
国事繁忙,已叫他自顾不暇,如何还能分些心思,去安抚凤若嫣。白凤还在凤来楼,他答应过她,决不辜负她。可她的身份在那摆着,叫他如何能避过那些言官的眼睛!
石海守在一旁,战战兢兢的,不敢声张。
欧阳楚日抬头,见他欲言又止,左右不定的神色,便问:“什么事啊!”
石海这才松了口气,都知道,欧阳楚日不愿去绯烟宫,但总也是个娘娘啊,他这一做奴才的,总不能得罪不是。
“回圣上话,嫣妃娘娘宫里着人,送了一盏蜜炼百合莲子羹,要不您先用来了,再看奏章,也不耽误!”在石海看来,这嫣妃娘娘当真是贤惠啊!每日遣人送来滋补品,久不被召幸,竟也是这般的安分知礼。
前些日子还挺宫人们讲,这嫣妃娘娘是一日三趟的往长乐宫送东西,若是日后,后宫里再多几位娘娘,也像她们姐妹这般,那实在是冥国的福气。
欧阳楚日眼睛微微上挑,他总也有好几日,没去见过凤若嫣了。凤湛央她尚且不愿意去见,何况是她。
不过,这几日听到的消息,凤若嫣当真端庄秀敏,难为她这般懂事了。
“嫣妃宫里的手艺,一向是好的。湛妃……”欧阳楚日开言,便是一称赞,只是一想到凤湛央孱弱的身体,便担心她的饮食,是否周全。
“湛妃娘娘一切都好,嫣妃娘娘与湛妃娘娘当真是姐妹情深,嫣妃娘娘每日送来昭阳殿的是什么吃食,也都往长乐宫送一份,湛妃娘娘进的很好!”石海看这欧阳楚日的神色从方才的担忧,慢慢变得的缓和。
每日,他都要询问她的饮食起居,是否妥帖,现在在她宫里伺候的人,底细不明的,皆被赶了出去,只留下尚云,蓉儿,宋训坦。又从内务府指了几个新近的宫女太监。
一些细微的小事,他都如此放在心上,姐妹两人,当真是天壤之别!
“湛妃娘娘深得盛宠,嫣妃娘娘便是安守后宫,想来也是,姐妹两人,不管谁的宠,总都会顾忌着对方!”石海有心无心的絮说,看着欧阳楚日依旧无动于衷的神色,便也是知道方才那话,又是无用了的。
后宫雨露均沾,放得安宁,恩宠太过悬殊,总是不好的。石海有意无意的提醒,欧阳楚日只充耳不闻。
“你亲自去库里,将欧阳进宫的红宝石,送去嫣妃宫里。”欧阳楚日就算是不顾及凤若嫣,也会念着她这几日,日日照拂凤湛央的情谊。
“诶,奴才这就去!”欧阳楚日这样说,石海心里的担子才算是真的放下了。
绯烟宫
一身嫣红的广袖宫衣,花团锦簇,华贵无比。长发如瀑,梳了个惊鸿髻,发饰也是十分华美的金线密织的绢花,配上金丝香木嵌蝉玉珠,当真美艳无绝。
紫竹透过铜镜,看着精心妆点的凤若嫣,不禁赞叹:“什么样的衣服,配什么样的人,也只有娘娘,能穿出这衣服的华美大方,当真的不辜负呢!”
凤若嫣端详着铜镜中的自己,凭她凤湛央有什么,她都不稀罕,到底是跟她的性子一样,小家子气,连打赏下人都拿不出手。
“叫你送去长乐宫的吃食,可曾送去了吗?”凤若嫣对着的铜镜,稍稍修正了一番。
“送去了,湛妃娘娘很喜欢,连圣上都说了,咱们宫里的吃食可是拔尖的。”她一早便打听了,自凤湛央醒来,圣上便再没进过她的宫里。
凭她往日怎么得宠,还不是说忘脑后就忘脑后。
“在宸孝府的时候,她遇险,圣上是何等的关心,可着娇弱的模样,谁看多了不腻!”凤若嫣眼角骤然便的阴冷,一支玉蝶展翅镶玉簪,簪上发髻。
“谁说不是呢,方才石海公公不是说了吗。圣上前朝忙,顾不得后宫,可咱们宫里的赏赐,总比她长乐宫多。”紫竹顺应着嘲讽。
凤若嫣得意的冷笑:“这恩宠啊,可不是圣上对谁的怜悯,她只一味装可怜,连本宫瞧着都腻了,何况是圣上。”
紫竹伸过手,让她扶着起身。
“娘娘这样的照顾她,奴婢看着都不值呢,如今圣上都不理她了,咱们还理她做什么啊!”紫竹扶着她走到正殿。
宫里摆满各种花草,闻着格外的舒心。
“她到底是本宫的妹妹,她可以不顾姐妹情分,本宫不会,情面上的事情,总也要应承着。”凤若嫣看着外面的骄阳似火,吹进来的凤,也是温热一场,直教人觉得十分闷热。
一想到自己到如今都还为曾侍寝,对她的恨意便更多一分。
长乐宫
“娘娘,嫣妃娘娘有心了,这时节,这莲子羹,最能清心安神。”自凤湛央醒来,便一直这样与郁郁寡欢。
也不爱说笑了,整日闷闷的,尚云是看着眼里,疼在心里。
从前的良妃娘娘,也是这般心性,总太过软弱,善待身边的每一个,可最终,也是叫最信任的近身侍女给算计了。
“她如今这样殷勤,本宫倒是看不明白了!也罢,总不能拨了她的一片心意。”凤湛央长叹一声,幽幽地说。
越是得不到的,越想的到。可命运偏偏这样捉弄人。她不想要的,却垂手可得,别人只有眼巴巴望着的份。
“娘娘心善,可在这后宫之中,总不能求每个人都像娘娘这样啊。那嫣妃娘娘不过是眼热娘娘有圣上的疼爱,这点子的嫉妒心,历朝历代的娘娘们,都是一样的!”尚云在一旁扇着风,天气闷人,在这样心事满怀的,可不要憋坏人了。
“是啊,别人都想得到的,用些手段,又有何妨?”凤湛央略失神。
“往后宫里的人多了,即使不是姐姐,也会是别人,只要本宫在这宫中一日,这争斗就会如影随形。”凤湛央看外的景色,便想到黛月。
若不是她在忘恩负义在先,自己也不会狠心到这种地步。
“娘娘您本可以随便寻个由头,便能将黛月姑娘发落了的,何故伤了自己的身子,那日若不是小坦子在宫外弄出的动静,那娘娘就……”尚云每每想起那日的事情,便是一身冷汗。
去绯烟宫送东西,清点库房,原都是他们主仆三人的障眼法,只是那一招,实在走的太险了,稍有差池,凤湛央的命,便会不报。
“谁说不是呢,娘娘若是要收拾她,随便给她按个罪名,发落到刑宫里,也就了事了,娘娘想叫她死,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宋训坦也跟着附和。
眼看着湛妃娘娘这几日是日渐消瘦,他都觉得心疼的很,圣上也不知是怎么了,明知娘娘不好,也不来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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