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你是不是忘记什么了?你忘记了我,也忘记了你自己吗?我是小希,小名叫小希,大名叫车辰希,你是计小丫。”小男孩慢慢地耐心地问。
计念桃还是呆在原地,没有反应。
“小丫,你是不是……得了失忆症?”小男孩试探性地问。
“失忆症?失忆症!”计念桃喊着这三个字,骤然间睁开了美丽的大眼睛。这一次,她是真的从昏迷中醒过来了。
刚刚那个车辰希还手链的故事,那个车辰希和计念桃自己齐齐幻变成八岁小孩的情景,都是梦吧?怎么会做这么荒唐的梦?真是莫名其妙。
她甩甩头,想把那些梦的残余碎渣甩得一干二净。
然后,计念桃眯着眼睛,用手挡起了光,真有点不适应这久违的白光,像在异时空度留了太久,还不大习惯人类的环境。她到底昏迷多久了?
她扶着因为长时间躺卧有点酸痛的脖颈,望向床边,发现有个人伏在她的病床边睡着了。
这个人是谁?在这里睡了多久了?
计念桃仔细打量着这个人。
她看到他一直埋着头,用双手交叠放在病床边趴睡着,这个姿势很像上小学的时候同学们趴在课桌上午睡的情景。完美的头形,优雅的气息,浓密乌黑的头发,有淡淡的清冷馨香从他的发丝间传出,高贵又冷酷的感觉,和安静交叠,说不出的美好和迷人。
计念桃忍不住伸出手去,想摸摸酣睡人柔顺的头发,她想那一定有极佳的手感,与此同时,她不由自主地对着酣睡人叫出了一个称呼:“小希。”
仿佛是被心指引着,这么流畅的顺口而出的一个称呼,小希。
“小希。”这个称呼仿佛穿过病室密闭的房门,穿过医院坚厚的外墙,穿过拥挤的人群,穿过喧嚣的车辆,穿过所有时间和空间的障碍,到达了车辰希的耳朵里。
此时的车辰希正戴着墨镜,飞扬着红发,在街上桀骜不驯的走着,手里端着一杯红茶,车辰希听到这声呼唤,人突然僵住,手一松,红茶“啪”地一下掉落到了地上,里面清凉的液体流了出来,蜿蜒而下,像一条微型的泪河。
他摸摸耳朵,晃了晃神,不确定这是真的。
然后,车辰希反应过来,脱口而出一句话:“谁在叫我?”
心里突然跃起一个名字,他激动起来,不受控制地,开始疯狂地左顾右盼,之后又像旋风一般地转身,望向身后。
然而,他的身边来来往往的都是过客,高楼林立,车水马龙,人们的表情或忙碌或麻木或疲倦,一个个匆匆赶路,奔忙着各自艰难的生活,没有他想找的。
他加快速度,跑来跑去地找,左兜右旋的,左转右转,前看后看,仔细阅过附近一张张路人的脸,甚至抓住一个个有可能的背影让他们反身,但都是失望。
他不放弃,继续加快速度寻找,左望右望,前转后转,世界在他的旋转寻找中也变得旋转起来,犹如一个循环绕转的圆圈,逐渐迷离眩晕。
轿车一辆又一辆地从车辰希身边呼啸着过去,带起的风撩起了车辰希的衣角,明明是七月酷热的天,车辰希却突然觉得很冷,从心底里升起的寒冷,瞬间湮没了他。
“小丫。”他艰难地叫出这个尘封已久的名字,眼眶骤然间湿润,力气像被抽空了般弯下身来,车辰希用骨瘦苍白的手指抵住额头,无法再用自己的力量走动,胸口痛得几乎要裂开。
“小丫,是你在叫我吗?只有你才会叫我小希,只有你才配叫我小希。”灰蒙蒙的话语,就像车辰希灰蒙蒙的心,仿佛浸泡在丰盛的泪水里,此时的车辰希那么凄凉,那么绝望。
那如此美丽又疼痛的过去,盛大非凡,即使过了十年依然清晰如初,像烙印一样地深深印刻在他的心底,他该如何走出来?
小丫,你知不知道,你对我有多残忍?
我知道我过去做错了,我没有保护好你,我不够坚定,但你可不可以不要以这样的方式惩罚我?
车辰希弯腰蹲身在人来人往的都市街道上,很长时间都没法再起来。
喧嚣的城市。繁忙的空壳。失落的灵魂。
唱片刺耳。亦幻亦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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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这边,病床上,计念桃伸出的纤细手指还未摸到病床边那个酣睡人的头发,酣睡人就突然醒来了,他抬起头来,冷冷地看着计念桃,那双深邃完美的眼睛犹如漆黑夜晚高悬的月光,寂静而漠然,冷峻而犀利,深长睫毛里似乎还隐隐流露出淡淡忧伤。
这么明显的冷酷特征,分明就是白伊耀。
他冷冷地问计念桃:
“你刚刚喊我什么?小希?你以为我是小希?小希是谁?是车辰希吗?你这是什么狗屎眼神,我明明是白伊耀!我这么难辨认吗?”
“不是的,”计念桃慌忙摆手解释,“你虽然很好辨认,但是你整个人正趴着,我完全看不到你的脸,只看到头发,所以……”
“我的头发是纯黑色的,车辰希的头发是红棕色的,这个很难分辨吗?”白伊耀冷冷说道。
“哎呀,人家刚刚从昏迷中醒过来,眼睛都还是花的,头也是混乱的,也不知道自己胡言乱语些什么,难免一下子说错了,你就不要生气嘛。”计念桃嘟着小嘴说。
白伊耀的脸色有了一点缓和,他凑近她,问道:“你这是在跟我撒娇吗?”
计念桃白皙的小脸有点红了,她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赶紧端正好自己的神色,然后转过头去,不再作声。
白伊耀伸出自己修长优雅的手,掰过计念桃的脸,让她面向自己:“只是让你承认一句跟我撒娇了,有这么难吗?”
“我昏迷了几天?”计念桃蓦地转移话题。
“两天一夜。”白伊耀回答。
“这么久啊,那我的课怎么办?你跟我向老师请假了吗?”计念桃着急地问。
“放心,帮你请假了。你们七月二十日就要放暑假了,也没有很多课了。”白伊耀面无表情地说。
“谢谢你了。还有,这两天一夜难道都是你在我的旁边照顾我吗?我看你刚刚睡得很沉,好像很久没睡了的样子。现在仔细一看,好像你的眼睛还有黑眼圈。”计念桃看着白伊耀问。
“废话!不是我照顾你还有谁照顾你?你害我耽误了好多工作,你真是个麻烦精!”白伊耀一副很不愿意照顾她、但是被逼无奈的样子。从头到尾没一个好表情。
计念桃有点感动,心里有一朵五颜六色的太阳花正在灼灼盛开,她的声音开始变得温柔并带有感激:“谢谢你,原来你也不是很坏嘛。”
“既然觉得我不坏的话,就把我想知道的所有事情都一五一十地告诉我。”白伊耀直直地看着计念桃,他的眼睛漆黑如夜,冰冷刺骨,那里面带着一种压迫性的霸道和咄咄逼人,让计念桃望而生畏。
“你、你想知道些什么?”计念桃有点迟疑和胆怯地问。
白伊耀把一份医生诊断报告扔给了计念桃,然后他站起来,舒展修长的身体,冷酷无情地说道:“医生说你患了选择性失忆症,八岁前的记忆丧失掉了一部分,记忆丢失的原因是源于你小时候的一次脑部巨大创伤,这也是你一受刺激就会头痛和昏倒的原因。”
计念桃看着那份白纸黑字的医生诊断报告,不大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拿着诊断报告的手有点抖,整个人有点懵。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很健康的一个人,从小到大,没得过什么病,身体没出过什么问题,脑部更是好好的,一直都很清醒,思维比较灵活,读书也不错,成绩一直很好,要不然,她就算有学费,也不可能考上聚星电影学院这样在全国赫赫有名的一本重点大学了。
她的父母也从未跟她说过小时候脑部受伤的事情,现在突然来这么一个消息,说她患了失忆症,她怎么都反应不过来。
“不对吧,我爸爸妈妈难道会骗我吗?他们对我会有所隐瞒?没道理啊?”计念桃不解地嘀咕道。
“那这个就要问你的父母了。”白伊耀接话。
“一定是医生弄错了,我八岁前有记忆的,我八岁前的记忆很丰富,我记得五岁时我背着我弟弟出去玩、抓蝴蝶的事情,我记得我六岁时跟我弟弟抢糖吃的事情,我记得七岁时我们一家四口一起去公园野餐的事情,我记得八岁时我得了学校舞蹈大赛一等奖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计念桃掰着指头一项一项明说。
“笨女人,你看清楚这份诊断报告了吗?你听清楚我刚才说的话了吗?你这是——选择性失忆症!选择性失忆症,doyouunderstand?”白伊耀指出诊断报告上那很明显的“选择性失忆症”几个字,冰封的俊颜上出现了鄙视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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