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剑而行,风起云涌,天马行空,星魂无法感知到法力带来的优越感,反而愈发忧虑:如果凶手就在三辰会武的现场,等到各派要员两败俱伤时再出手偷袭,那空桑岂不是遭遇灭顶之灾?
远远便闻到琉璃塔发出的警铃声,这铃声对无法力之人毫无作用,而对于非空桑的修仙人士则如鬼见佛光,定会头痛欲裂、心肺震裂而死。星魂不由加快了飞行的速度,后悔没有好好修炼瞬身之术。
空桑山阙,白玉广场仙鹤早已飞散不见,几派人马已经展开了激战。
场中上下飞腾的一红一灰两道影子,正是对峙的解语、法空,法辰一派安居高台西北角,剑辰气辰的两派弟子则聚集东南角,然从人数上看法辰的人手是他们的数倍,不知何时法辰竟已强大至此!莫非法辰这些年来都在偷偷收徒吗?
空中风起云涌,滚滚乌云夹带着细密的闪电,低飞的雨云如铺盖般侵蚀着空桑山。
二人几乎是在云端激战。
只见解语化身一道道锋利的红影,周身射出耀目的红光,双目赤红、面色红灼,平素表情极少的冰冷面庞上更为冰冷,空洞渺远的眸子仿佛望穿秋水,那般妖娆肃杀。她的睫毛因妖化而比常人长数倍,身上披着一件由无数曼珠沙华花瓣所织成的锦衣,每一缕丝线、每一朵花蕊都浸染着令万物腐蚀的剧毒,她所过之处无不花木凋残、鸟尽虫亡。
她背上浮着一对赤红色凤凰羽翼,煽动之时天昏地暗,能把人从赤炎大陆扇往苦寒之域。手掌中心乃是红光之源,那是两朵如火凤、如烟花般璀璨夺目的曼珠沙华,灼灼燃烧,散发出炙热氤氲的香气,即使在山风中也久久不去。
“法空,你不是我的对手!我不想杀你!让你师父跟我打!”她素手轻轻拂去,一缕红光把法力高强的法辰儿弟子法空笼罩在结界中,他竟无法挣脱。解语的声音因妖化为微微震颤,回荡着悠远的回声。
众人不知她的绝情煞竟突破了最高的境界,便是绝情绝痴,她的一双金色翅膀便是明证。
星魂想起当日在神兵阁遇到的吸魂钉,如果他听从了重华真人的交代,用吸魂钉吸走解语体内的赤芍之灵,今日的胜败便要改写。
法空在结界内恍然而立,却寻不到出口,反而只要他的手触碰到红色结界,便传来一阵剧痛,片刻后手掌便变成了黑色。
“你最好老老实实呆着,绝情煞之毒普天之下没有解药。”解语轻蔑道,这是星魂能见到她最丰富的表情了,如此冰冷、轻蔑而大气,似乎天地都不在她眼中。
高位上的魔晶老人岂能容下这口气,早已气得抖成一团,身上蒸腾出阵阵浑浊的黑气,脸色阴沉、宛如沉郁的杀人狂魔在酝酿着杀气。他黑发纷飞,如黑龙的触角如漫天咒丝,每一缕都充斥着锋利的魔法;而他的双眸与眉目一起变成了两道利剑般的黑线,飞入两鬓中,流出诡异凶残的杀光;道袍颜色变深、隐隐可见绣着道道红色彩云,黑红相应说不出的妖娆诡异。
若说解语为妖,那魔晶老人便是魔,二人相争必有一伤。
“呼……”只见一道黑影从座椅腾起,融入空中时隐时现,宛如一条不见首尾邪龙,他的隐身之术比之从前更进了至少三层。
空中飘来一阵血腥之气,二人早已在空中战了几百个回合,只是众人目不暇接,普通弟子根本无法见识。唯有兼备掌门修为的落月真人与星魂可见一二。
红黑之光在空中相接,无数鬼手骷髅与万千曼珠沙华互相厮杀,传来阵阵鬼哭狼嚎,把原本仙气袅袅的空桑绝顶变成了一个万魔之窟。修为稍低的弟子早已把持不住,面露骇色。
只见魔晶老人屹立在一条不知何时召唤而来的黑虺之上,那条黑虺长着树杈般的双角、一对巨目犹如月盘,折射着森森鬼气,满身黑鳞虽不及八歧大蛇瑰丽夺目,但一见便是修炼了上千年的老蛇,身形已接近龙形,魔晶老人告诉它只要在今日渡劫之时,侵吞一个至阴玄女的魂魄,它便可化身为龙,从此腾空而走,修炼成仙。想必这漫天狂风雷电便是拜它所赐。
而万千骷髅则是魔晶老人通过五鬼之术,通过召唤方圆白里内的冤魂聚集空桑灵气之地,琉璃塔的警报铃虽响,但魔晶老人不知何时竟把飞檐八角的灵鸟统统用符咒封印,即使能报警但早已失去了抵挡的功能。
魔晶老人站在云端闭目,口中念念有词,手指做着一连串不同的结印,只见乌云再次汇聚于空桑之顶,直把百日变成了幽幽黑夜,只闻一阵鬼哭之声四起,空桑白玉广场的玉阶处处崩裂,从窟窿里伸出一只只残肢断臂,锋利的爪子四下抓去,数个没有防备的弟子被拖进洞去。
“小心脚下!腾空!”落月真人率先反应过来,双掌拍地,一道精光瞬间如波浪般漫过整个广场,把裸露在外的残肢生生劈断。一阵凄厉的叽啾声后,鬼手陷入了地面,崩破的白玉再次合拢。
“老家伙!坏我好事!”魔晶老人双目灼绿,如鬼如狼,在漆黑的夜幕中格外耀目,他右手一阵抽搐般的动作,便把一个骷髅调向落月真人的背部。
“哎呀!”正在作法限制地鬼的落月真人一阵惊呼,背部早已被骷髅咬了一块肉。
“卑鄙!”剑芒眼疾手快,借着透视眼见到满嘴贪婪、双目空洞的骷髅正伏在她的颈脖处,只怕再不出手便要被咬破喉管而死了。一个弹指弹出一缕白光,骷髅化为一道烟尘,落月真人背部的伤无血而愈。
空中早已再一次混战在一处,无数曼珠沙华恶战骷髅,绝情煞果然名不虚传,只要花蕊一破、毒液迸出,骷髅便发出朽光,化为一道齑粉。
失去了骷髅的遮蔽,天空再次亮了起来,借着熹微之光,解语一招一式极快且准、绝无虚招,若是普通人早已被她锋利的爪子与可怕的红光撕成数半。魔晶老人不是凡人,他有着几百年的修为,又精通各种魔法与斗技,用上阴邪之术只怕不但解语必受其害,就连三派无辜弟子也要屠戮殆尽。
解语似乎求胜心切,由节节防守变为进攻,双目红灼燃出火焰,俯身倾垂而下,宛如一只低飞急驰的火凤,从高空呼啸而下孤注一掷地冲向魔晶老人。魔晶老人未知他的五鬼之术已被落月真人封印,正准备用骷髅抵住解语的袭击,然而火凤之翼扇出的风却是灼热无比,把他手中顶住的白骨燃烧成灰烬。黑袍自鼓,黑气弥漫把火焰之光抵消开去。一时之间,魔晶老人竟落入下风。
当解语接近魔晶老人之时,她的翅膀扇出无数曼珠沙华,空中残红一片,如烈日骄阳、如漫天烟火,将魔晶老人团团围住,在花蕊蒸腾出的红色毒雾中,解语长可尾地的黑发忽如章鱼的触手般,刮过受魔晶老人法力控制的骷髅,空洞的嘴张开着,生生被一条发丝劈成两半!
场中之人大惊,无不对解语可怖的实力感到吃惊甚至骇然,绝情煞的威力如此强大,那云荒大陆便少有对手了!对空桑派而言并非坏事,但星魂透过惨红的迷雾,见到的却是一张非人的容貌,解语的脸色因红灼而生出大量皱纹,布满沥青色的经络,唇与眉宇间近是可怕的沥青色纹路,额头上雕刻着一朵纤弱而倔强的猩红色花鈿。
魔晶老人惊慌失措,即使是修炼了几百年的法辰掌门,深酣用毒之道,也记不得有哪一种毒药竟在提高修为的同时改头换面。他忙化为一朵青烟,掩藏在自身生出的黑气中,在天罗地网般的锋利青丝之间东奔西逃。
起风了,青丝飘扬在安静的风中,飘逸、安然,解语又恢复了平素的冷艳骄傲,修长卷曲的睫毛微微颤抖,美丽的耳朵听到某种异声而轻轻颤动。长衣翻飞,火凤收翼,平立长空,傲世诀立。
“掌门人?空桑何时出了你这么一位修炼绝情煞、堕入魔道的掌门人?!”魔晶老人早已遁于无形,唯剩一个苍老讥诮的声音在空中飘荡。
解语眉头微皱,并无所动,只侧耳倾听他的位置,他再多说一个字便越容易暴露他的位置,便有被她的青丝撕裂成数半的危险。
“你早就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声音再次响起,讥诮、隐秘,天地间仿佛只有他们二人,翻飞衣袂猎猎作响,而当魔晶老人提及“爱上”时,解语如冰霜般的面庞出现了一丝牵扯般的波动,疼痛无比。
“不要逼我!”解语紧咬下唇,已熄影的曼珠沙华再次如蛇般盘满了她的锦袍,手掌红光大盛,沥青色面庞再次盘满了经络,她纵身飞向魔晶老人,似要把他撕裂。
然在半空,意外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