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芒解梦与落霞峰的一干弟子非常诧异,从不知星魂在外竟还有一群阴兵鬼将,如此一来剑法二辰的蒙难便更加扑簌迷离了。
“星魂师弟,这一干阴兵是你的人?”剑芒瞳孔微缩,“啪”一声收起逍遥白扇,似是愤怒已极。
“我……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何称我为圣君……”星魂愣愣地望着压抑着怒火的剑芒,事关空桑山的安危,他愤怒也是应该的,但相信只要解释一番,他们便不会误解了。
“你为何会是他们的圣君?你知道他们是谁吗?”解梦本想缓和二人之间的猜忌,却未压住满腹狐疑,要知道这群阴兵刚才几乎要了几个空桑弟子的命!
“我……”星魂有些百口莫辩之时,偷眼去探索刺陵的反应,她刚得知落霞峰被屠,加之师尊被虏,硬是冷冷地望着他,从她扇子一般的睫毛和慵懒冷淡的神色,星魂便知自己定要背黑锅了。
“你和独孤鼬是什么关系?从实招来!”剑芒豁然上前,他本就比星魂年长,高出一个个头,加上岁月的历练,虽逍遥隽逸总有一股子事故与威严,令人不好亲近。如此严酷地倾轧而来,星魂心下震惊,硬是愣着没有回话。
“我来替你说吧!空桑第七代弟子中有一位被莫解语老前辈亲手斩杀的弟子,名叫独孤鼬,他因向洛未阳老前辈下望舒蛊,就是解语师妹上次中的蛊,哼!”剑芒瞳孔危险地微微收缩,向他投来寒冰般的目光,令人不寒而栗,“目的,就是让掌门屠杀同门、失信于天下,;二来,他在派外悄悄部署,趁着三辰会武、两败俱伤之际,围剿空桑。”
他的每一个分析都令在场者瞠目结舌,如此缜密的轨迹与筹谋真是令人捉摸不透,当刀子刺进了肉里才发现早已受伤。弟子们对剑芒从来都言听计从,他的一番言论无疑令星魂更加百口莫辩,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没有这回事!没有这回事!”星魂打断了剑芒的话,用冷静而极具威慑力的声音道,“空桑乃是我姨母一世心血,我又蒙受空桑大恩,怎会恩将仇报!”
“你当然不会明着来。要不,你一回来解语掌门便中了望舒蛊,这群阴兵又恰巧偷袭空桑,剑法二辰恰又被屠!我看这一切都与你有脱不了的干系!”剑芒疾言厉色,逍遥白扇指着他的鼻子,弟子们都很吃惊,一向谦恭有礼、对下爱护有加的剑芒师兄为何如此激愤。但一听到剑法二辰被屠,无不义愤填膺。
“狼心狗肺,竟屠戮同门!”
“师尊虽亡,怎料到今日引狼入室!”
“师尊在天之灵一定会诛杀他的!”
解惑手里的捆仙绳早已金光闪闪,与手下的六位弟子冲到鬼兵前,“舞阳星魂,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受死吧!”
“谁敢!”只听到一声空旷渺远的急喝,阴兵之首灭影猛然起身,提着长矛挡在星魂之前,一阵寒气四散,令一米开外的空气漾动着冷风,“谁敢动圣君一根汗毛,我等定缠他万年!”
灭影一动,阴兵豁然站起,追随他的步伐,一时三千阴兵轰然而动,阴气顿起,卷来一阵腥风,令在场者不寒而栗。
“灭影,退下!”星魂喝止了蠢蠢欲动的阴兵,“这是我和空桑的事,你们在一旁等着便可。”安抚好灭影军团,星魂上前对众仙友道,“空桑有难,我等当同心协力共度难关,怎可不顾大局、自相残杀?”
“同心?”剑芒挂起一丝陌生的冷笑,徐徐转身,“和一位企图灭我空桑的人同心?你是要置我们于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境地吗?我们空桑人可不愿如此。”
“你莫要欺人太甚!以灭影军团的实力,灭空桑是迟早的事,识相的还是赶紧卷铺盖走人!”灭影的鬼脸竟会发出冷笑,苍白的面孔笑起来甚是吓人。
“你……你们这群鬼啊,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子,不好好投胎转世,跑空桑来吓人!不知道我最怕鬼的吗?!”缩在一旁的青丝跳了出来,趁此机会练练胆子,很是得意地倚靠在星魂身上。众鬼见状,她细皮嫩肉的应该很好吃,都舔了舔嘴唇,像看一道菜一样贪婪地望着她。
“喂喂,你们什么表情?我可是你家主人的朋友!可不许这么对我!”青丝一颗小心脏砰砰直跳,嘴上却极不饶人,小手叉腰又笨又跳,倒把现场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下来。
“你!圣君,灭不灭空桑就你一句话!斩龙剑在团在,定追随圣君不离不弃!”灭影白了青丝一眼,向星魂作揖道。如此一来,众人的目光便又重新回到星魂的身上,这一战的结果便掌握在星魂的手中,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既然你们认我做圣君,我不希望与空桑背道而驰,更不愿气辰受到一丝损害。你们要救的独孤鼬也罢,要放出妖灵也罢,一旦归于我麾下,此事皆不可妄为。”星魂立于重兵之首,颇有几分主人训诫下属的模样道。
“可是,若不放出妖灵与独孤鼬,复国霸业难成!圣君三思啊!”灭影恳切道,一双鬼目闪着阴寒而诚恳的眸子。三千鬼将闻言纷纷跪倒,呼喊着“圣君三思”,一时空桑山鬼哭不已。
“够了!我自有打算。”星魂意识到解释已无用,空桑是他在云荒唯一的靠山,也是唯一的家,国已灭家怎可再亡?就算拼了他的性命也在所不惜,见灭影露出为难的表情,星魂舒缓了严厉的神色,道,“这是命令!军人的职责是服从命令!”
“是,圣君。”灭影沉默片刻,不得不答应下来,几千年来他追随过太多厉害杀气冲天的霸主,诸如雪女、聂如风、拓雪城,哪一个不是疾言厉色、要求他们唯命是从,虽然很多事不喜欢但他还是照做。谁让他们是蚩尤派来护佑斩龙剑的呢?
“这枚血戒是属于圣君的专用号令。”灭影双手呈上一枚镶嵌着与斩龙剑二龙戏珠上一模一样的红色宝石的铁戒,花纹古拙、轮廓早已磨得光滑平整,一看便是经历了年头的东西,只是红宝石依然熠熠夺目、鲜红如血,“您在遇到危险或需要属下们办事的时候,只要在血石上滴一滴中指的血,我等便能及时出现,听您差遣。”
星魂接过血戒,触手冰凉,因沾染诸前辈的血液而愈显得血红通透,但重量却是普通戒指的两三倍。此刻斩龙剑上的宝石忽然泛起红光,在红光的映射下戒指忽然镶嵌在了星魂的左手食指上,再也脱不下来了,便问:“怎么会这样?”
“血戒是斩龙剑主人身上的一部分,会陪伴他的一生,直到斩龙剑完成它的使命便会自然消退。”灭影道,他如此一说星魂有些害怕,话说剑乃身外之物,若它有了灵魂与意识,便可呼应并保护主人,可惜斩龙剑是一柄上古凶剑,当血戒附上食指的那一刻,星魂有种被命运拷上枷锁的压迫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回禀圣君,这是蚩尤主上仙逝时遗留的骨玉,普天之下唯有一块。”灭影道。
“骨玉?难怪手感这么霸道。”星魂寻思着,把灭影从地上扶起来,第一次接受他人的跪拜,星魂很是不习惯,一个曾经人见人打的小乞丐,竟成了前朝王子,还拥有了自己的一支阴兵。但手脚残废、满目疮痍的阴兵们不知几世未洗过澡、享受过香火了,星魂看着怪瘆人的,便道,“你们一路辛苦了,你们先回去,待我烧些纸钱什么的犒劳犒劳你们。”
众阴兵纷纷抬起惨白的头,不可置信地望着这位年轻的主人,灭影忙解释道:“禀报圣君,我们从未享受如此待遇,都是招之则来挥之即去,其实圣君不必为了我们操劳。”
“行了,你们先回去吧,有事我会通过血戒呼唤你们的。”星魂道,众兵闻言,遂化为一道青烟消失在食水河之上。
天空又恢复了往常的湛蓝,只是空桑山众人的心境再不似从前那般云淡风轻。
逝水滔滔,唯有风在嘶鸣。众人心中各有各的担忧顾虑,竟是一阵无言以对的沉默,始终不肯表态的刺陵忽然转身离去,“回山!”
星魂忘不了她离开前扭头望向自己的复杂目光,有悲愤、质疑、担忧,然而她义无反顾地扭身离去,转身太快,修长的秀发飘然而过,打在星魂被河风吹扰得有些麻木的脸上,留给他一个疏离冷漠的脊背。星魂望着这个秀丽而孤独的背影在众姐妹的簇拥下越走越远,直到化为一道蓝光有些负气地冲上云霄,逃一般地离开了空桑山。
当周围的弟子们纷纷化为光束离开时,星魂仍站在河畔的苍榆草上,任风吹打,没有一丝收获帝江时的欢快心情。空桑的天气变化很快,不知何时竟又下起了蒙蒙细雨,冰冷如钉的雨滴打在星魂俊秀的侧脸上,微疼。
忽然头顶响起了一阵悦耳的哞哞声和羽翼煽动的声音,竟是两只与黑虺恶战后的帝江悬空而降,小白小灰震动六只翅膀,每一缕风动都如吹过芦荻的箫声,悠扬而忧伤。小白的喉部受了伤,正潺潺流淌着血液,虚弱地挨在星魂腿边躺下了,它没有双目无法看到小灰是如何悲伤地拂动着羽翼,用毛茸茸的笨重爪子去磨蹭它的身体。
星魂一阵酸涩的感动,这便是生死与共、相依相偎吧。他蹲下身撕下一块衣襟为它止血,却有一双白嫩修长的手率先伸向了帝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