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在百果园,星魂撞见大黄狗霜冷变身成一个冷冰冰的大叔,他称之为“冷大叔”。其实冷大叔并非明月捡回来的流浪狗,他是一只已成仙多年、对六界之事无所不知、作战经验超级丰富的智能仙狗,因为他有极为灵敏的嗅觉与听觉,仙骨仙心早已浑然一体,对云荒大陆的所有了如指掌。
当然,冷大叔并不想星魂了解他的太多秘密,若不是他汲取仙果之汁、暂时入定,又有老朋友带路,星魂压根找不到他。
“冷大叔,你变身啦!”淘气的花绒不知何时攀上了冷大叔的狗腿子,很呆萌地问,只因冷大叔外冷内热、对可爱的事物毫无抵抗能力。
“下去!”冷大叔冷冷地对撒娇卖萌的花绒道,若平时他定会把花绒捧在手心里,好好调弄一番。看来今日冷大叔是真的生气了。花绒冲星魂做了个“我也帮不了你的表情”,悻悻地溜到星魂腿上。
“他怎么会来百果园?”冷大叔把手伸进藤叶里,拎着白棕的耳朵揪了出来。
“我……我……好了啦,冷大叔,我们带他进来摘果子的。”白棕无辜、慌乱地扑通了一会,实在逃不过他的手掌,索性承认了,“我坦白了可以从宽吧?”
“谁让你带他进来的?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是禁地,茱萸山的禁地!你随随便便就带个外人进来,我还怎么修炼?!”冷大叔一阵口水喷溅,很生气地道。
花绒和肉丸被说得心惊肉跳,早捂着眼睛不忍直视了。
白棕硬着头皮用前爪擦拭脸上的唾沫,很无辜地道:“他不是外人!他是爹爹呀!”
话还未落声,白棕便如一只粽子般扔向附近的仙桃树,像一张饼一样从树干落了下来。
“冷大叔,冷大叔,消消气,消消气,冷静一点,冷静一点……”星魂在一旁耍起了市井小混混的惯用手段——溜须拍马,对一条狗又是抚摸又是搂搂抱抱,真恨不得有一根肉骨头扔给他,以前大黄就是这么驯服的,天下狗狗一般贪吃!
“得得得……”从冷大叔自尊心爆棚后趾高气昂的表情,星魂知道他又一次得逞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来吗?”冷大叔勾着他的脖子开始吹嘘百果园的各种棒,“这百果园是我精心设计的,这里的树种、花草都是我从六界搜罗的,很珍贵,只要吃一颗仙桃,就可以法力无边、长生不老!还有这菩提,是我朋友菩提老祖亲手送给我的……”
“知道,他在你的手心放了一个屁嘛!”早已听了冷大叔无数遍光荣历史的肉丸在一旁插嘴道。星魂不由大笑起来。
“没错!话虽然不文雅,但这里的百果是六界除了王母娘娘的蟠桃园外,果品最丰富、产量最好的!总之,你来了就不想走了!”冷大叔很熟络地勾着星魂到处游玩,丝毫没有刚才的拒人千里之外,星魂真觉得他是世上最闷骚的一仙人了。
“冷大叔,你现在是仙人,可有仙级?你是什么级别的?”星魂问道,因为仙人也分三六九等,上三等是上仙,就是像空桑三真人这样的,他们法力高强、在六界来去自如,如果没有外力的骚扰是可以长生不老的,除非自己放弃了躯体,尽管如此,灵魄也会进入空桑上空的六道银河,永生永世不灭;而游仙则是已修得仙身,而无品级、自愿浪迹天涯的仙人,虽灵魂能通行于六界,但一些有品级的聚会就参加不了了;最末等的是妖仙,即由精灵修炼而成的仙,在行为上虽与游仙无异,但其仙骨不稳,想进入蟠桃盛宴这样的聚会是无门了。
狗大叔霜冷那必定是最末次的妖仙了,星魂想。
“怎么?你觉得我是妖仙?哼!”冷大叔抽回搭在他肩上的手,眉毛一挑、很不以为然地道。
“我怎么敢这么想呢。我……”星魂总得给自己找条活路吧,否则一定会被他扔出百果园的。
“管你怎么想!你来百果园,不会就为了看我吃饭这么简单吧?!”冷大叔快步走在前面,把旁逸斜出的葡萄藤牵回竹架上,花绒知道他肯定是被星魂溜须拍马的那一套哄开心了,才不求回报地主动提议可以回答问题。
“是啊是啊,爹爹,你不是有很多不懂的问题吗?你可以问冷大叔啊!冷大叔上知天文,下至地理,你快问一个最有价值的问题吧。”花绒跳上星魂的手心,双目睁得圆溜溜的,满怀希望。
“我……我想问一下,我怎么做才能把我爹娘带回这个世界上。”星魂愣了一阵,脱口而出问了一个自己都觉得愚蠢的问题。
“什么?你要复活死了的爹娘?”众精灵大惊,这个问题从来没人问过,其他人都是问什么时候能发财升官、求子求姻缘什么的,而他只想复活死了的爹娘。
星魂郑重地点了点头。
“这个……这个问题牵连太广,我不方便回答。你再想想别的。”冷大叔半眯眼睛,望着从葡萄上流落的紫色细碎阳光,捋了捋下巴的山羊须。
“我只想问这一件事。”星魂摇摇头,执着地道。
冷大叔越来越摸不清这傻小子究竟在想些什么了,他不问明月是何人,不问空桑之劫难何时终止,不问何时能成王复国,可见他心中没有常人所有的贪念,有的是深刻的执念。冷大叔试图用读魂术读取他的过往,但奈何星魂是一个灵魂不全的人,因此获得的信息也是零碎不全的。
星魂见他久久不言,便叹了口气道:“算了,当我什么都没问,之前有个千年龙灵告诉我,只要学会了苍龙阙,就可以复活故人,但普天之下我寻遍了剑气二辰,我师尊和师伯都没见过什么苍龙阙。那龙灵只怕是想盗用我的灵魂,编了个谎话来骗我。”
“不错,世上确有苍龙阙之说,不过苍龙阙根本不存在于人世,而在仙界最高封锁层十方图。”冷大叔沉默片刻道,看他言之凿凿的神色似乎不是假的。
“十方图?哪有什么十方图啊?”花绒甜腻软糯的声音问道。
“六界八极,本是云荒大陆最广袤的范围,因此十方图本不存在于云荒,而在另一个唯有修炼方可达到的境地,那便是心之宇宙图!”冷大叔沉吟片刻,道,说起这个阔别千年、想起时仍让他胆战心惊。
“心之宇宙图?”星魂恍然记起落月真人在讲述望舒蛊毒时曾提过这个词,道法太过抽象,心之宇又岂能随意进出?还能藏东西!
“不错。这个世界上唯有三种人能进入心之宇宙图,万灵之源曼陀罗、她唯一的弟子和万法之皇。”冷大叔不紧不慢地道,太久没有触碰这些词汇,冷大叔提及时还是忍不住一阵颤栗,也许他的神色太过逼真,星魂几乎认为他曾经就活在心之宇宙中。
“万法之皇?你是说,只要修炼到格物境界的修仙者,皆有机会进入心之宇宙?”星魂眼中豁然有了熠熠光彩,他最怕的不是无法企及的遥远,而是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
“没有机会的。从女娲捏土造人到如今,成为万法之皇的只有三四个人。”冷大叔冷冷道,但他的冷漠并未扑灭星魂眼中的希望,“就算你到了心之宇宙,曼陀罗早与苍龙阙合二为一,要打败并取出她的心,才能拿到苍龙阙。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何况她唯一的徒弟定然不会让此事发生。”
“要杀了她才能拿到?如果她主动献出来呢?”星魂莫名其妙的妄自尊大令冷大叔很不爽,试问六界之内有谁傻到能主动奉献出自己的心脏?更何况,霜冷绝不允许这等事发生。
“我只希望能修炼云荒最厉害的法术,在有生之年成为万法之皇,把爹娘接回来,然后无论是复国也好,隐居也罢都无关紧要了。”星魂坐在葡萄藤下,望一树倒垂的葡萄挂满了藤曼,心境竟有种前所未有的清明通透。
冷大叔与他并肩而坐,黄褐色仙袍有些暗沉低落,眉宇再次拧成川字,他已经好多年没有像今天这样畅所欲言了,抑或是他把过去的那件事和心头的希冀掩埋在灵魂最深处,星魂刺痛了他欲盖弥彰的执念。
坐了一会,星魂忽然站起身,焦灼道:“我们离开太久了。我打算今日回空桑一趟。”
“回空桑?”冷大叔剑眉闪着寒光,“你为何要回去?”
“空桑是我入门的地方,就算他们如何误会我,我也要回去一探究竟。”星魂道, 抬腿便离开。
“喂喂喂,爹爹,我以为你不回去了呢!都带你来百果园了,你还想着回去呀!”肉丸蹦上他肩膀,抓着他的耳朵大声道。星魂脑中一懵,差点没被肉丸的男子嗓音给震破了耳膜。
“爹爹,你在这里不开心吗?茱萸山不好玩吗?”白棕也不解地问,从昨日到今天他一直很开心的呀,怎么突然说走就走呢?娘亲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很生气的吧。
“让他走吧,娘亲也准备陪他去一趟空桑呢。”明月不知何时出现在百果园,她眉心有一块墨紫色印记。冷大叔大惊,忙握住她的脉搏,果然脉象搏动有力、急促错乱,她一定是动怒了,否则眉心怎会有堕仙的印迹?
冷大叔目视于她,明月的脉搏才稍稍安稳,星魂不知这些,还以为他们在商量什么重要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