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越萱抬头望去,就见两扇朱红大门似乎已经重新刷过,门上面的匾额也已经擦的很干净了。匾额上两个金灿灿的大字——陆府,看上去有些扎眼。
府门一开,十几个下人分列两排迎接陆越萱。陆越萱有些惊讶,陆尉城急忙过来低声解释,“这些都是经过我仔细挑选的人,姐姐以后住进来也可以放心。”
“你倒是想的周全。”陆越萱笑着说完,迈步进了这座陆府。
偌大的府宅之中,亭台楼阁无一不是精美细致,有些虽然已经看得出破落的痕迹,却依然能够显示出当年这里主人家的身份与地位。这座陆府便是陆越萱生母的娘家生活的地方,当初的陆家,一点都不比如今的陆家差,可一着不慎,便落得个满门抄斩的结果。真可谓物是人非,陆越萱看着这些陌生的东西,想着那些离她十分遥远的事情,心中却也难免生出一些感叹。
稍微看了几个院子,日头就偏西了。陆尉城让下人准备了饭菜,他与宝蓉儿一起陪着陆越萱坐下来吃饭。
“宫宴上大概消停不了,姐姐,你现在多吃一点儿,免得到时候饿肚子。”陆尉城一边说着,一边拼命的给陆越萱碗里夹菜。
陆越萱嘴里塞得满满的,可碗里却还是堆起了小山包,她冲着陆尉城摆手,示意自己吃不下那么多,陆尉城这才放下筷子,笑呵呵问,“姐姐,听了玄说,你是要趁着这次宫宴让陆家人请你回丞相府?”
陆越萱边吃边点头,咽下嘴里的东西,她才开口道,“我要是一直赖在法黎寺,岂不是便宜了那些害过我的人么?”
“可你说要让陆书谋和那个老太太跪下求你,这不太可能吧……”陆尉城问。那两个人毕竟是陆家的主心骨,再怎么着也不可能向陆越萱这么个小丫头下跪的。
陆越萱闻言一笑,“其实要让那两个人下跪也不难,但凡是人,总会有低头的时候,只不过是要看看有没有把他们逼到那个份儿上。只要我手里攥住了陆书棋和老太太最在乎的东西,别说是让他们下跪求我,就算是让他们在我面前拔剑自刎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陆越萱说完,又埋头吃了起来,陆尉城坐在一边想了想,望着陆越萱浅浅一笑。
他们两个人算是心照不宣,可宝蓉儿却皱着眉头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见陆越萱吃着东西没法说话,她便拉扯一下陆尉城的衣袖,小声问,“尉城……主人到底要做什么?”
“我不知道。”陆尉城笑着摇了摇头。
宝蓉儿一愣,“不知道你笑什么!”
陆尉城一手支着下巴,眼睛望着埋头苦吃的陆越萱,轻声对宝蓉儿说,“虽然不知道姐姐要做什么,但是我却知道让陆书棋和老太太下跪的办法了。”
那两个人最在乎的事情,无外乎两点,第一是他们自己的身家性命,第二是陆家的名誉地位。只要其中之一受到巨大的威胁,而陆越萱再成为化解这种威胁的关键人物,那么他们就不得不舍弃自己的脸面和尊严,来下跪求陆越萱了。哪怕不知道陆越萱到底要做什么,但想必一定是从这两点上入手吧。
宝蓉儿听了陆尉城的解释还是迷迷糊糊,正好陆越萱放下了碗筷,宝蓉儿急忙问,“主人,你到底要做什么?”
“还不知道呢。”陆越萱没心没肺似的浅笑着说。
宝蓉儿眉头拧成了疙瘩,她怎么觉得玄乎乎的?
陆越萱站起身拍拍宝蓉儿肩头,笑道,“算计的事儿成不了,倒不如走一步看一步。反正就是那些人那些事儿,见机行事就可以了。”
宝蓉儿闻言扭头望向陆尉城,见陆尉城也一副轻松的样子,他居然一点都不担心。宝蓉儿撇嘴摇头,仔细想想倒也明白了,反正主人有神狼护身,最不济,大不了就去绑了陆书棋和那老太太,吓唬吓唬他们,屠刀霍霍往起一举,他们还敢不跪地求饶么?
话虽这么说,宝蓉儿却还是觉得主人不会用这么简单粗暴的办法。
皇宫大内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这次陆越萱受邀请,只能只身前往。差不多到掌灯的时候,陆越萱独自上了车马,将陆尉城和宝蓉儿都留在了陆府。
车马在宫门前停下,陆越萱刚下马车,就看到六皇子李靖宣迎面走来。
天气已经有些冷了,李靖宣脸颊被冷风吹的发白,看上去是在这里呆了一段时间了。陆越萱福身施礼,轻声道,“六殿下是在等人么?”
李靖宣心头微动,心想我不就是在等着你么?可他却只是还礼,回道,“我刚从刑部衙门过来,正巧看到法黎寺的车马,猜想着是越萱姑娘。越萱姑娘是第一次参加宫宴吧?”
陆越萱点头,“了玄方丈给我讲了些宫中规矩,可我还是怕会贻笑大方啊。”
李靖宣笑着凑过来,压低声音在陆越萱耳边说,“我会尽量相助的。”
陆越萱抬头看着李靖宣俊朗的面容,小声道,“那就仰仗六殿下照拂了。”
他们两人说这话的时候距离极近,在旁人看来,像是非常亲密的在说什么悄悄话。远处几名女子刚下了车马就看到这一幕,都不由得交头接耳起来。
这一幕正好也被从陆家马车上下来的几名女子看了个正着,大夫人齐氏搀扶着老夫人,压低声音道,“母亲您看,越萱身边的,那不是六殿下么?”
老夫人见状眉头拧了起来。本来当初打算把陆越萱找回丞相府,吞了她手里的二百万两银子,然后借着齐氏的手收拾了这小丫头,没成想她竟然给脸不要脸,说什么也不回来。如今看到陆越萱又和六皇子拉近了关系,也不知道她是用了什么花招手段,老夫人突然感觉到,这丫头是越来越不好对付了。
齐氏看到老夫人目露凶光望着陆越萱,心里不由得暗中高兴。之前发生的事情让她沦为了所有人的笑柄,几次参加别人办的宴席,众人看她的目光都十分恼人,她们甚至在背后偷偷嗤笑她这个丞相夫人,这不仅令齐氏难以忍受,也给陆家和陆书棋脸上抹黑。齐氏知道,这件事早晚要做个了结,而这了结,也该在陆越萱的身上。只不过,苏东瀚与陆越萱打了对面却没有讨到便宜,这一点令齐氏大为震惊。
这时陆越萱发现了陆家人,便与六皇子说了一声,缓步朝她们走了过来。
大夫人齐氏目光冰冷,心中暗想,陆越萱,哪怕你有三头六臂,也蹦跶不了多久了。以前那些事情算是你幸运,可今天,你就算是再有本事,也改不了自己的命运了!
陆越萱迎着老夫人和大夫人不善的视线走过来,也没施礼,只是笑着轻声道,“多日不见,老夫人,母亲,你们二位还都红光满面,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老夫人闻言冷哼一声,“用不着你惦记我们,有这份孝心的话,怎么不赶快回府?”
陆越萱闻言装出一愣的样子,“哟,老夫人这话是怎么说的?我虽然生在丞相府长在丞相府,却还不知道丞相府是可以任由我陆越萱随便进出的地方呢。当初我可是被你和父亲亲口赶出去的,没有你们两位点头,我怎么敢回去呢?”
陆越萱说着这话的时候,李靖宣也随后过来了。他笑着对陆家老夫人和大夫人打了招呼,然后不动声色的靠近陆越萱身边,道,“还请老夫人和陆夫人放心,法黎寺的了玄方丈派了许多武僧保护越萱姑娘,我也派了亲卫在山中日夜巡视,越萱安然无恙。”
最后一句话,李靖宣连后面“姑娘”两个字都省略了,任谁都听得出这其中的亲昵。
老夫人和大夫人都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而她们身后,陆雨欢看着这情形,几乎要把嘴唇咬破了。
等众人缓步入宫,陆越萱才低声对李靖宣说,“六殿下如此似乎不妥,越萱毕竟是皇上亲下诏书昭告天下的不祥之人。”
李靖宣像是被戳破了心事,脸颊泛起微微红润,急忙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笑道,“四哥为此求了父皇多次,父皇都没有更改圣意,也不知道如果求情的人再加我一个,父皇会不会动摇。”
陆越萱抬头看他一眼,轻叹一声,“越萱可不忍心让六殿下为了越萱这点微不足道的事情自毁前程。”
李靖宣闻言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
四皇子敢于一次次去求皇上,是因为他身后有皇贵妃和吉家等人的支持,如果换在从前,李靖宣就算是没有多少把握,却也敢于一试,可如今他这处境,真可谓是自身难保,他又有什么依仗去求皇上呢。
陆越萱看到李靖宣脸色变得难看,不由得又轻叹了一声。
这个男人现在就像是行刑前的死囚,心中满是惶恐不安。哪怕对他说一个“起死回生”的字眼,估计他都会疯狂的抓住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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