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抖得这么厉害?”有人从背后扶住夏凌菲的腰,轻柔的话语带着浓厚的关切。
心痛得说不出话来,夏凌菲慢慢地转回头,看着陆非群深锁的眉头,许久,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
第一次见她这样,无法形容的伤心,陆非群眼光一深,没来由的心中一动。
“怎么了?”伸手抚上她的脸颊,不知怎么,她眼中的坚强在此刻望进去竟然这般另人心疼。
恍惚有那么几秒乱了。夏凌菲脑中清白一片,愣愣地看着陆非群,那张脸熟悉又陌生,眼中的情绪满满的,她克制自己不要去猜,但是早已身不由己地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这样的关心,她只在萧珏眼中见过,可是泛滥在心底的却是不同的感觉。萧珏是她的蓝颜知己,她可以没心没肺地独享着他的呵护,没心没肺的看着他在想爱与不能之间纠结;但是陆非群不同,他们的关系就是互相利用,这就像一道透明的屏障,两个人可以清楚的看到对方的脸,但是私下里谨慎地揣度着对方的心,小心翼翼地辨别,哪个表情是真的,哪个表情是假的。
而现在夏凌菲乱就乱在,陆非群的关心不是假的。
“没什么要紧的,只是胃不太舒服。”夏凌菲随口撒了个谎,一扭头挣开了陆非群的手。
而此时,琴声已经收尾,掌声响起,红色晚礼服的年轻女子站起身落落大方地向众人行礼致意。
“弹得太一般了。”某婷抽了下鼻子,不以为然地说道。
真是个爱惹祸的丫头。夏凌菲恨不能把丁傲婷的小嘴巴堵上。但是想归想,现在一切行动都来不及了。看着周围愈来愈多的不善眼光,夏凌菲无奈地叹了一声。
前世敢给她招惹麻烦的人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从她眼前消失,而面对丁傲婷,她真是一点脾气都没有,只能认了。
瞧过来的人群中,脸色最难看的当数穿着红色晚礼服的女孩儿,看年纪跟楚梵差不多大,长得清清秀秀的,皮肤好的跟瓷娃娃一样。
“呵呵,长得不赖嘛。”某婷又抽了一下鼻子,水灵灵的大眼睛转了两转,一闪身躲到了夏凌菲的背后。
现在想补救?已经晚了。夏凌菲瞪了某婷一眼。对于小姑娘流里流气的表达方式感觉头痛。豪门千金啊,能出席这种场合的女孩子都是受过严格的礼仪教育,一举一动都是规矩,虽然夏凌菲不喜欢这种剥夺了所有童年快乐的束缚,但是她懂得其间的身不由已。
看看那个穿着晚礼服的女孩子吧,此刻,她正无助地绞着手指,面对某婷无心的一句嘲讽,她委屈得快要哭了。
再瞧瞧那个做了坏事就知道往人身后躲的小丫头,忽闪着大眼睛,一看就是假装出来的可怜相。
“厉害姑娘,一遇到事情就躲起来,可不像是你风格哦。”夏凌菲侧过脸,轻声说道。豪门有豪门的规矩,看不顺眼哪个,没有问题,但是,你要拿出让人信服的东西才行,嘴上逞英雄只会让人瞧不起。
某婷虽然是无心之语,咳咳,就算她说的是事实吧,但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谁,想一走了之绝对不是上策。
“我知道,可是,我不会……”聪明如她,小脑袋一转便知道夏凌菲想要自己做什么。
闻听此言,这回头疼的不仅是夏凌菲了,陆非群也跟着皱起了眉心。要知道他可是答应过夏凌菲要把这个丫头平安带出碧丽山庄的,照现在的情形,她树敌太多,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出去是不可能了。
——“你去。”陆非群朝着夏凌菲使了个眼色。
——“不行。”夏凌菲一摇脑袋直接给否了。上次她弹琴是因为前头有楚梵抛砖,这回她以什么名义去?上去不得露馅了。要知道她可是从渔村出来的丫头,弹钢琴这么高级的技能,她只可模仿,不能自通。
“芊芊别伤心,说人不如人,这么半天也不见她敢过来,想是嘴上逞能,什么也不会的。”僵持了一会儿,有女孩子的闺蜜上来安慰道。
若是换做以前的夏凌菲,她绝对能一个人漂亮的扛下来,但是现在她只能庆幸某婷得罪的不是楚梵了。
无奈啊,明知道沉默在这个时候是示弱,但是她和他那样骄傲的人却只能忍着。夏凌菲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如此憋屈,陆非群却很清楚自己这么做为了谁。
胶着的局面在等待一个突破口。陆非群心中的不二人选当然是欧阳聿,可是眼神刚飘过去,还没等示意,便有人挺身而出了。
“轮到我了。”打岔的不是别人,正是潘绍磊。他简单整理了一下西装,步履潇洒地走到钢琴边儿,对着泪眼蒙蒙的少女礼貌地一躬身,儒雅的举止立刻引得了众人的关注。
呼——,夏凌菲偷偷地松了一口气。比起阴晴不定的欧阳聿,潘绍磊的出现不知要好出多少倍。
很快,琴声缓缓从指下流出,柔和而顺畅。潘绍磊弹奏的是一首让人心宁的曲子,名字也很好听,叫做《天使的诞生》。
这首曲子夏凌菲只听过一次,但却是潘绍磊弹给她所有曲目中印象最深的,或许就像琴音所要表达的一般,天使的诞生,多么美妙,多么祥和,而这两种感觉正是夏凌菲所缺少的,所以第一次听到这首曲子的时候,她的心有史以来第一次真正的宁静。
曲子很短,三分钟,潘绍磊会弹很多只有三分钟的曲子,至于为什么,这是他与夏凌菲之间的秘密。
也许就是因为太短了,所以听众们意犹未尽,以至于掌声姗姗来迟。
“潘绍磊什么时候会的这一手?”陆非群一边随意拍着巴掌,一边喃喃自语。
夏凌菲只是莞尔一笑,旋即眼光一低,去找那个刚闯了祸却又没能力摆平的小丫头。
“人呢?”背后哪里有丁傲婷的身影,夏凌菲心中一沉,登时望向身边的陆非群。
“我没注意。”陆非群一摊手,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找。”夏凌菲压着嗓音说了一个字,便提着裙子开始四下找寻起来。宴会厅虽大,但是举目空旷,想藏起什么人几乎是不可能的。
“没有。”
“没有。”
再碰头已是找了两遍之后,两个人异口同声,连脸上的表情都是一样的,刻意收敛却收敛不住的焦急,以及刻意收敛却收敛不住的失望……
“欧阳说他看到了,是她自己离开的。”说完话,陆非群无奈地叹了一声。这么多年,还是他第一次看人,而且还把人看丢了。
夏凌菲默默地点点头。即便有那么段时间,自己被潘绍磊的琴音吸引,但是想从她跟陆非群的身边悄无声息地带走一个人,仍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所以她也认为是某婷自己悄悄离开的。
“她应该是发现了什么。会不会看到了她要找的人?”眼光大概地扫视了一遍周遭,今晚的来宾太多,一时间他也分不出现场少了哪一个。
陆非群的怀疑正是夏凌菲所担心的。那个看上去单纯实则心机很重的小丫头,她的不告而别让人心里十分不安。
“应该已经不在游轮上了。”沉默了半晌的夏凌菲忽然幽幽地说道。
“她自己可以离开这里吗?”陆非群开始怀疑自己轻视了游轮上的某些人。他应邀而来,不单单是为了拒绝楚梵的合作邀请,架起楚万均的左右为难,还有一个与某婷出奇一致的原因,那就是找人。他得到消息,那个一直代表义父与自己私下联络的人也会出席楚家的宴会,并且就在今晚将会与他有一次正式的面对面的会晤。那个自始至终都坐在车里的男子,那个自始至终都不肯开口只用文字传话的男子,还有某一次难得看到了他的背影,从此记忆中就抹不去了,那样一副单薄的身影,慢慢地消失在视线深处,以至于许久之后,还分不清那是真实目睹过的,还是一个虚渺的梦。
陆非群轻轻地叹了一声,再转睛望向身边的少女时,却发现自己走神的时候,她也跟着发呆中。
半晌,夏凌菲这才摇摇头,懒懒地将眼光抛向了窗外,幽然说道:“有人带走了她。”
怔了一怔,陆非群轻皱起眉头:“这样的话,除非去调游轮周边的监控录像了。”
“不用,或许有人看到了是谁带走的那个丫头。”夏凌菲收回眼光,无意间与欧阳聿的那副笑脸交错而过。
“有这样的人?呃,他会告诉你?”质疑很快就被否定,他不该怀疑,一个敢潜入萧老大会馆里偷东西的女人,她的经历与见识绝对不寻常。
“他没理由替人隐瞒。”夏凌菲挑起唇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凉亭中的那个人,他不会离开,不仅不会离开,他的眼光还会一瞬不瞬地流连在游轮上。谁带走了丁傲婷,他一定看到了,并且以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性格,他不会让自己在不应该的时候暴露存在,当然,如果有人一口咬定他看到了,他也不会反驳,看到就是看到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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