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含泪掩面，那晃动的瓷杯碎片让她心旌怯怯。这本来就是一场赌局，只看她时间掐算得准不准了，可一旦输了，赔进去的却可能是她的容貌，甚至是性命。
恍然间，杜若感觉到房门一颤，一个狂风般迅猛的人影冲了进来，夺取那锋利的碎片，然后衣袖一挥，“啪”的一声，赏了某人一个响亮的耳光。
见状，杜若悄悄勾起了一抹欣慰的笑意，可转眼间，神情又变得无比痛苦。
“夜哥哥！”
云罗捂住右脸，眼泪吧嗒吧嗒地滴落在地板上，扯破嗓子地嘶吼道：“你，你竟然敢打我！”
她没想到在刚才那个节骨眼上，摄政王居然会冲进来。这一巴掌，把她堂堂云罗郡主的嚣张跋扈打得荡然无存，如今，她无异于市集上一个令人嫌恶的泼妇，钗垂发乱，瞪得跟铜铃般大的眼珠子颤抖着湿哒哒的眼泪。
“给我回去！”
摄政王冷傲地扬起头，掌间微微的火辣并不足以驱散他的冷冽。
“你，你凭什么打我？凭什么？”云罗紧抿住嘴，压抑住一阵又一阵的抽噎，咸泪喷涌的眼泉中流转着怨恨与失望。
“你知不知道，我这样做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要不是因为你，我才不会来这种地方呢！你……你昨晚竟然还彻夜未归……夜哥哥，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你监视本王？”
摄政王根本无视云罗的眼泪，他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寒眸里尽是狐疑和责怪。看着云罗的脸，他就想起熙太后。果然，姑母和侄女的容貌是最相像的。
“回去吧，这里不是你云罗郡主该来的地方”。
“好！我走！”云罗紧咬嘴唇，满脸涨得通红，她回头狠瞪了杜若一眼，还要恶狠狠地威吓一句，“贱人，你给我记住！”说罢，云罗抽泣着跑了出去，刚才被茶水浸透的那抹赤色已经消失了，可衣襟倒被泪水染湿了一大片，一抹雪白的酥胸在透明的青纱中微微抖动。
当一个男人对女人的眼泪无动于衷时，她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可她就是不甘心。
飘逸的裙裾在空中飞舞，伴着一阵阵清脆的铃声，云罗这个横冲直撞的身影十分引人注目。
“哟，这位姑娘，怎么哭着从里面出来啦？”
她一跑出来，迎面就撞上了易十娘。
“臭老鸨子，要你管！”云罗一把拭去羼上胭脂红的泪痕，翻起嘴皮子，唾沫横飞，骂道：“快给我滚开，好狗不挡路！”说罢，她直接把易十娘给撞开了，忿忿地冲下楼去。
“哼，德性！这都什么事儿呀……”
易十娘摇着丝巾，暗啐一口，咂巴咂吧嘴骂道：“小蹄子，居然敢跑来天香阁撒野来了……”
方才一听到动静，易十娘就从床榻上惊醒了，好不容易睡个懒觉，却被刚才那一道道噼里啪啦悍雷一样的甩门声惊醒，敢情是要把天香阁的门都给拆了是吧？
易十娘笃定地扭动腰身，朝杜若方里走去，她倒要瞧瞧究竟发生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
“杜姑娘，你，没事吧？”
摄政王剑眉微攒，伸出弯臂，凝视着这个蜷缩在角落，瑟瑟娇喘的女子，他突然觉得胸口的某处拧成了一团。
“没事”。
杜若冷冷地避开他的手，独自撑起娇软无力的身躯坐回椅子上。
薄衫撕破，春光乍泄，摄政王低眉一瞧，却瞅见那酥胸伏起，犹如一对白鸽般微微喘动，中间还有一道深邃的沟壑。失神了片刻，他才把目光挪到其它地方去，神态有些许尴尬。
“杜姑娘，刚才让你受惊了，本王很抱歉！好在方才天香阁的人及时来通报，不然本王还真不知道云罗会这么鲁莽，但本王保证，下次绝对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保证？”
杜若细细地用十指梳理肩上的黑发，微肿的脸颊上晃起一丝嘲讽的笑意，“王爷，这腿长在云罗郡主身上，您又如何保证？”
“本王……”，摄政王一时哑口无言，他确实能一时唬住云罗，却不可能禁锢住这个野蛮的丫头。
“王爷，只要您再来这里，像这样的事情就会经常上演，恐怕，将来还会愈演愈烈！”杜若轻触了几下发烫的脸颊，面无表情，可那频频微蹙的黛眉却时不时戳动摄政王焦躁的心扉。
“你……要不要本王请为郎中来给你看看？”
除了脸颊上那五根清晰的指印外，她脖子上好有一圈微红的细痕，想来方才云罗还真是有杀她的念头。
“多谢王爷关怀！”杜若莞尔，不曾瞥他一眼，却蓦然遥望窗外那片喧嚣的繁华，无奈叹息道：“只是，郎中只能治好雪绸今日的伤，却根除不了我心中的惶恐”。
“你心中的惶恐？”听到这里，摄政王才听出一点言外之意来，他凝视着这个孤傲的美人，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半步，剑眉一横，道：“那，你想怎样？”
“王爷说笑了，雪绸只不过是一个青楼女子，不能怎样，也不想怎样……雪绸只希望能安安生生地过完这辈子，可王爷你刚才也看到了，只要郡主继续为难我，我就无法安生”。
“本王刚才不是说过，以后不会再让她来这里了吗？”摄政王语气有些许阴冷。
“郡主不来这里，难道我就永远不踏出这天香阁了吗……”
“王爷难道还不明白，只要您再来这里，云罗郡主就不会罢休！她刚才不能毁我容，那日后她就不能派其他人来做这种事，或者在其它地方凌辱我？”杜若挑起一抹冷笑，那夹带着讽刺的嗓音把摄政王最后的一点恻隐之心泼灭。
“好，本王知道你的意思了”。
摄政王凛冽地瞥了杜若一眼，只见美人倚靠在桌旁，玉颊上的红印若乱涂的胭脂，那纤弱的嗓音若寒风中战战巍巍的琴弦。可就是这抹娇软无力的纤影，乍看却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无情。
他凑到杜若身边，释放阵阵蚀骨的寒意，翕动着薄唇，道：“不过，本王来不来这天香阁，云罗阻止不了，也不是你说了算！”
说罢，他拂袖而去，留下杜若呆呆凝视那扇被步风撞得微微颤抖的门扇。
杜若轻轻啃咬着嘴唇，只觉得浑身酸痛，战战兢兢的鼻息地化为几缕缱绻的白烟，扭摆几番，便不知所踪。
这一步棋，走得好险。
摄政王对自己的心思，她自然心知肚明。只是，这份情意会让她置身于危险之中，甚至还有性命之忧。
经过这下，纵然不能完全拗断她与摄政王之间若有若无的情愫，从此后，恐怕摄政王也会不轻易踏足天香阁了。
房间里，杜若托起下巴，空对熄灭的灯盏沉思；而门外，易十娘早已探听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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