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意浓浓.白露秋风.寒蝉低吟.
一股凉秋的柔风刮过庭院.青砖清明洁净.不染尘嚣.秋风只舀起满地干脆的杏树叶.轻柔地扫入冰凉的泥土中.沙沙的摩挲声萦绕不绝.如同琴弦微颤.细语呢喃.
冥冥中.某人想起了一只白若凝脂的玉手.在古琴上轻拢慢捻.翩跹舞动.
夜陌静坐在石凳上.借着皎月细细端详手中的一支玉簪.
杏花造型依旧羞涩可爱.可此死物就是死物.工匠临摹得再精巧.也造不出那点点真真切切的灵动之感來.
两年过去了.每当夜深人静.万籁无声时.夜陌的思绪又蹿回两年前那个热闹的夜晚.那座纸醉金迷的阁楼.深深地缱绻眷恋在那响彻了一夜的琴声中.
可惜.那种天籁之音.如今只存活在夜陌的记忆中.
同样埋藏在回忆深处的.是伊人依旧美艳的容颜.一袭白衣.如同悬崖上可望而不可及的雪莲.轻罗小扇微扑.扑起柔丝般的黑发.星眸灿烂.朱唇微翘.蓦然回首飘然如天人.嫣然一笑颠倒众生.
而最令夜陌心驰神往的.是她媚眸中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倔强和叛逆.
得不到的.果然就是最渴望的.
那天.当晚春的微风吹掉树上最后一片杏瓣.仆人來报.某人醉酒乘舫.误入碧波.香消玉殒.从此.这位摄政王生命中又多了一重忧思.深夜吊唁生母是他的习惯.而还念她.却是一种独坐时油然而生的悲怆.
每每深夜.辗转难眠.这种压抑的情感便会迸涌而出.让他压抑.却又让他无法自拔.
秋风有声.疾步无影.
突然.玄武站在石桌旁.他轻扫了一眼摄政王指间的那支玉簪.露出点点迟疑低迷之色.
今夜.原本就是他值守摄政王府.无声无息地逡巡于府中每个角落.以防暗中的对手有任何可乘之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突然现身了.
“王爷.出事了.”
剑鞘折射出皓月的幽光.夜陌只感觉一道冰寒的光亮在眉宇间拂过.思绪立即潇洒地从记忆的漩涡中挣脱出來.月下.他波澜不惊的面庞更寒冷.
“怎么了.”摄政王把玉簪收回怀中.冷冷地瞥向玄武.细心地留意到玄武左手的食指和拇指间掐着一封薄信.
“王爷.刚才太傅派人送來了一封信.信者还捎话说皇上出事了.”
“出事了.”摄政王冷眸一眯.接过玄武手中的信.
只见蝉翼一般的宣纸上.墨迹潦草.唯有寥寥一行字：
恐有兵变.望速调配三军.保护圣驾.
“王爷.这……”
玄武见了.不禁大吃一惊.可瞅了一眼摄政王.神色不惊.凝眸深思.便又把这副惊恐之色压抑下去.
“王爷觉得这封信可信吗.”
“就这封信來看.应该就是太傅的笔迹沒错.可今日皇上不是出去打猎了吗.又有御林军伴驾……难道.出问題了吗.”
摄政王依旧凝视着纸上潦草的字迹.字形缥缈不失苍劲.隽秀中可见凛然傲骨的神韵.
那人也曾是他的老师.他自然比任何人都要熟悉这种独特的笔风.
“属下之前也略有耳闻.听说皇上狩猎.群臣陪同.当中.还有楚丞相……”
“又是那个老奸巨猾的楚敬天.”
摄政王眯缝着眼.脑海中浮现那人假惺惺的嘴脸.
“那王爷.我们要不要调遣军队……”
“不.不用……”.摄政王悠然地望了一眼黑漆漆的苍穹.白月愈发皎洁明亮.几张薄云轻笼.云走月移.此情此景有点微妙.
斟酌了片刻.便笃定地启唇道：“这大半夜的.惊动将士们就不好了.不要到时候兴师动众地冲过去.却发现什么事情也沒有.到时候还可能会被人误以为本王是要起兵造反呢.”
玄武瞄了瞄摄政王的脸色.那双深邃的黑瞳让他难以捉摸.
“那王爷您的意思是.”
“玄武.”摄政王蓦然起身.衣裾在秋风中如同波涛般翻滚.那寒冰般的薄唇如新月般微微斜勾.道：“现在马上叫人给本王准备一匹快马.待会儿.你就跟本王一起到狩猎林去.”
……
深林营帐中.
“太傅.沒想到你平常一本正经的.其实在珍馐美酒面前也把持不住嘛……”.刘太尉醉醺醺地吐着酒气.手臂在空中乱晃一番后.便一把搭在太傅的那把老骨头上.目光迷离地嘟囔道：“还以为您有多大义凛然呢.谁知也经不起饿.出去兜了一圈.还是回來吃上了……”
“是呀.这酒都是西域进贡的.肉都是山间野味.要不是丞相批准.让咱们都跟着來的话.这一辈子都不知道有沒有机会吃上.”
“來.咱们再來喝一巡.不倒不归.”
……
群臣取笑推搡了一番.又相互拥簇着到一旁斗酒去了.
“哼……”
太傅冷笑了一声.睥睨着眼前这群吃朝廷的.用朝廷的.却终年无所作为的蛀米之虫.暗暗捂住满腹的怒火.眼下楚敬天还坐在隔壁喝酒呢.那老头酒量倒好.來敬酒的络绎不绝.这一杯杯下肚像灌茶似的.一点也沒有醉意.还出乎意料的笃定.
对付这个楚丞相.果然很棘手.
这酒都倒尽几大罐了.夜色越來越阴冷.可还是沒有皇上的消息.难道圣上真的遭遇到什么不测啦.想到这.殚精竭虑之色便在太傅脸上暴露无遗.倘若皇上真的出事了.那么这些年.他苦心孤诣.绞尽脑汁所安排和策划好的一切都沒有意义了.
就在太傅坐立不安时.一个仆人拉耸着脑袋.悄悄绕过來.对他俯身耳语了几句.
“真的.”太傅愁眉舒展.露出欣喜之色.
仆人缄口不言.警惕地点了点头.伸出食指朝帐帘处晃了晃.示意太傅到营帐外去.
“好.本官知道了.你带他到西边的寒林里去.本官待会儿就去.”
仆人会意一颔首.佝偻着身子便退下了.
太傅端起酒杯.在蠕动长须.细抿一口之际.偷偷地用余光瞥了瞥一旁的楚敬天.只见他依旧不动声色.静静地品尝着美酒佳肴.一脸略显木讷的云淡风轻.
“哼.楚惊天.本官可把你最强劲的对手找來了.这下.不管你到底有什么阴谋诡计.你都得先对付好这个人再说吧……”.太傅暗笑几声.便把觥筹放下.无声无息地溜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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