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江夕早早就起了床,清晨的风带着些清凉,比起中午时分不知舒服了多少倍,江夕就着井水洗了把脸,昨夜因为徐子清的呼噜声睡得比较迟,还好一觉睡到了天亮,没有做梦自然睡觉质量还可以,井水的清凉让他的精神不知好了多少倍。
看着二楼的窗户还没有打开,江夕知道木钰还没有醒来,至于徐子清他没有想过,若是没有人叫,江夕相信他会睡到午时,江夕有点无奈的摇了摇头,在徐子清的房间取了一点碎银子,看到随便丢在桌上的银两和银票,江夕心想不愧是富家公子,生活费如此奢侈。
闹市的地点在苍尾街的街头,至少要穿过两条街才能到达,江夕本以为自己起来的够早了,但看着闹市中的人差点惊呆,看着街道两旁的店铺和地摊上早就已经被人群包围,这些人大部分是妇女、有家境贫寒的婆婆,还有些是刚嫁入书生门第的贤妻,带着自家的贴身丫鬟一起挑选着早时的菜肴。
卖肉铺的门前传来讨价还价的声音,偶尔来个中年男人大声询问着老板,今天的羊腰子卖光了没有,不时有人从这半条街中进进出出,江夕自然也是其中一个,从来没有过买菜的经历,糊里糊涂的询问着挑篮里的一些青菜,反正菜摊老板说价钱多少他就给多大的价钱,从来不讲价,也因为他不会,萝卜白菜西红柿等,看着肉铺老板店前挂的猪肉有着蝇蚊飘舞,迎面的血腥味让江夕实在承受不住,所以江夕选择了放弃。
在路上遇到了家面铺,买了些面条,江夕便快步赶了回来,令江夕佩服的是依然不见人影,于是只好默默的烧着饭,米饭的香味从来都是最后的余火蒸出来的,以前的江夕经常用竹筒烧饭,虽然这样的香味比之不足,但至少是柴火做出来的,总有几分天然的味道,菜要炒好的时候,徐子清和木钰刚好起来。
看着桌上香喷喷的饭菜,尤其是少女的脸上有点不自在,心想自己作为女儿家竟然比不上一个比自己大多少的男孩,尤其是当今云国注重妇女持家,而男子在外经营作农的习俗,少女心中对江夕的佩服更加几分。
或许是烧得茄子里面加了几粒葱叶,木钰只是尝了一下便没有动过了,而徐子清不知是睡得有点累了,还是被饿醒的,江夕的手艺似乎很符合他的胃口,竟然吃了三碗米饭还没有放下停筷的趋势,江夕二人自然早已吃完,正在收拾碗筷的徐子清只好默默的做一回洗碗工,只是可怜才买回家的新瓷碗遭受不了这位富家公子的折磨,在第一次就被毁掉两个,这让正在庭院中喝着小茶的江夕吓了一跳。
早课只有一节,而且是礼科,听着礼科老师那犹如戏班子里的戏子一样高音的讲课声,江夕想要分神思考些其他的,却做不到这一点,也许正因为礼科教授的特点,或许是这堂课太过无聊,没有多少人感兴趣,所以这堂课的逃课率极高,本来就只有二十几张的席位,却只有十几个人到场,但总有那么几张席位从第一天开始便一直空着。
残缺的总是被人注视,临窗的那排桌椅上,江夕听说空着席位的主人便是那位院试成绩第二的少女,同样是六科甲,那位少女江夕曾经在考试中见过一面,他不知晓那位有着倾国倾城容貌的少女是来自哪里,但他总有种感觉,那位少女的来历绝对不简单,而且自身的实力绝对不低于自己多少。
江夕心想从正式上课那天便没有见她来上课,必然是有背景的人,必然跟书院有某些关系,而想到这儿,江夕想到了木钰,好像木钰曾说她姐姐木缘也在书院,只是看那小丫头的模样,也没有提起过,这让他有点摸不着头脑。
终于摆脱了礼科教授的折磨,下课的时候江夕特意询问了下木钰,可惜少女好像没有考虑过一样,说她在来书院之前就已经寄过一封信,说到了书院,姐姐自然会来寻她,这般随意的说辞让江夕有点无奈,也不好意思开口询问太多,便叫着徐子清一路去了藏书楼。
和昨天一样,去藏书楼的学生几乎没有少过,只是有些同窗的脸色有点不太正常,总是一副疲劳的模样,江夕轻车熟路的领着徐子清一路进了藏书楼,而木钰则是在来的途中碰到了陈云樱,所以江夕二人便不管太多,嘱咐了徐子清几句,江夕便独自离去,相信着里面这么多人,徐子清总不可能丢掉。
从昨天的记忆中找到了那本词集,江夕找到了昨天读到的地方,看着书页上那些似飘在雾里的文字,江夕只是稍微动神便可以清晰见到,从第六十三页开始便看到了那位剑修前辈留下的词,词的内容全是写景之作,亦是咏物之词。
第一首是早春之作,却带着些许伤感。
江南春晚,不是云收,渐春河畔映枯舟。
河风寒,小雨骤,飘落黄枝盼春扣。
如是凋零,怎堪回首,苦守燕莺河岸报春归。
晓风带雨,微微洒洒,沾湿河岸细腰瘦。
池水皱,鸟语奏,赞歌垂柳终还旧。
旧时何景,当是倒影,水照天蓝乎,原是绿垂。
这是一首写景词,描写的景物自然是垂柳,人们喜欢称杨花就是柳絮,这是那些诗人经常用语的习惯,从寒冷冬天瑟瑟孤单的枯枝到春雨润湿渐渐冒出绿芽,这段过程经历了洗涤和等待,就像作者在河畔柳树下枯坐,静静等待柳条长出绿叶一样,这是一种漫长的等待,也是一种修行,就像冥想苦思,最终需要经过很长时间才能破境。
第二篇写的同样是杨花,写的是暮春季节。
燕忙莺懒堤上,微风惊得柳腰斜,漫天柳花飘坠。
轻飞乱舞,媚眼瞧得玉手摘,心中天涯自在飞。
嗔怒春风,玉帐拾起春梦,朦胧难思。
田园野花无尽,乱蜂花眼缭乱,错识轻粉,幸苦一追。
这首词写的是风吹柳絮的情景,没有什么言辞上的惜用,作者直接用自身的感受描写的出来,虽然某些用词不算妥当,但也算是尽兴之作。
接下来的这些词全是写柳,无论是二月似剪刀的柳条,还是柳絮满天飞时的柳树,江畔随风飘摇的柳枝,游园里被游鱼当作嬉戏的垂枝,青梅竹马互相编织的柳枝小帽,还有秋天落入自家池苑里的柳叶,夏天遮凉时如少女的眉眼一样细直的柳叶,这些词几乎都包括,而且用语婉约清雅,让人不觉清新。
严寒酷夏,柔春秋黄,杨柳的每一刻姿态都一一映在江夕的眼前,有些甚至比江夕曾经见到过的更加真实,那些江夕不曾见过的都浮现在他眼前。
江夕没有选择在继续看着书上的文字,而是合上书本闭眼沉思,他想到了徐子清说过的话,这位词作大家不仅仅是一位词人,他还有另外一重身份,是一朝便入太虚境的剑修,他试着将这些柳条的姿态想象成剑术的招式,但词中显现的字眼根本没有什么暗示,如果这些是剑法总决,又怎么能被他随随便便的看出来,江夕试着从这些词的题目上找到结果,但是除了惜春叹秋之类的题目,就只剩下关于杨花的,其他再也没有什么特点,就连一些特殊的字眼也没有,这让江夕心中的猜想愈发变得遥远。
闭目静思良久,心神消耗巨大,江夕的脸色开始变得苍白,但依然无法找到契机,甚至找不到任何突破,他有点怀疑这些词是不是那位号称太虚居士的前辈留下的,也许这是别人无意中写的小词,不是刻意而作,但既然是无意之举,那为何写了这么多篇关于杨花的词。
心中这般猜想,江夕从刚开始的激动,变得有些失望,忽然之间一个大胆的想法从他心中浮出,南方一脉多出俊杰,修行法门也自成一脉,南华宫乃是道门根源的发源地,剑法所得全是取意取形,意形结合,而传闻中南华宫真宫之主,便自南华经中悟出剑法,独创剑法一套,便是闻名整个修行界多年的剑式-天下式。
真宫乃是南华宫三宫之一,而真宫的宫主也是一位剑修,而那位传奇的真宫之主独创的天下式,比起真宫宫主的位置还要闻名,取意于南华经,自然不凡。
若从取意的角度来理解任行之留下的词,江夕忽然得到了某种方法,每首词描写着不同时刻的柳的姿态,代表着一种变化,江夕苦苦思索,若说是变化,那么为何从柳树跳跃到柳絮,然后殃及到池水,飞跃游人,志在天涯。
这种变化没有道理,景由心生,这种变化是一种感受,表达的是一种情感,若说这种变化飞跃的层次太快,那不是说情感的变化这般快,得出这样的总结只有一个结论,作者是个情感变态。
随着诸多想法的浮出脑海,江夕脸色的苍白程度更上一层楼,而沉侵在这种思想飞跃的大海中,江夕仿若神游。
景色的变化如此快速,这种速度不是某种身法,只能是思想或者是心意,江夕忽然想到了这点,如此对照,便只能是一种东西,那便是识海中的念力和六窍神识中的元力。
修行者区别于普通人最显著的特点,便是会感应天地元气,炼化成为自己的东西,会冥想开辟识海储蓄念力,而修行者战斗的方式便是这两样东西,元气运行时经过周身的经脉,便会增强元气中蕴含的力量,就像一粒毒药,若是要毒死更多的人,那便需要投入水中溶解释放,这样才会最大化的将其发挥出来,而元力运行的速度自然不是寻常高妙的身法所能形容的,这种速度凭言语不能述说,只有修行者自己能够体会。
而比起元力运行更加微妙的便是念力,或许可以将其描述成念想,只需动念便能运用。
每首词都代表着一种变化,或许代表着元气运行至某处的位置,这便可以作为某种解释,江夕重新翻开书本,发现前面的词中根本没有什么经脉穴位的词语,直到翻到有首词,他看到了这首词的注释有一首诗,昨天也许因为看的太过匆忙,没有注意到,这首词也是他的五师兄让他背过的那首,正是那首著名的杨花词。
这首诗的内容是:神阙天地至八邪,杨花天涯随流水。
若寻落花水中意,变化之中六脉归。
神阙和八邪是人体的穴位,代表着小腹和指头,小腹处是六窍神识所在的地方,而指头则是代表着另外一种意思,人体战斗调动天地元气时,是从人的皮肤开始影响,用指头作为比喻最好不过,江夕确定这必定是描述元气的运行轨迹,这是一种抽象说法,但这样清晰的说法江夕已经明白。
而其中的流水便可以确定是体内的元力,六脉是人体经脉总要的一种概括。
这首诗是一种暗示,但却放在了最显眼的地方,然而江夕昨天却没有发现,不由为自己的读书精神所愧疚。
这首词他从小就会背,这是任行之最出名的一首杨花词,是师兄教他的,也可以说是一种教育,他看着前两首词的内容,看到了某些熟悉的词语,比如晚云收、池水皱、影水照。
江夕小声的念着念着,忽然发现这些词语是这样的熟悉,熟悉到他可以随口说出,五师兄曾经神秘兮兮的让他背过这首杨花词,随后又非常大气痴迷的告诉过他一段很像儿歌的三字经的东西,还叮嘱过江夕不要随便说给别人听,说这些对你以后的剑术有所帮助。
没错,这些三字经的东西不是别的,而是剑法总决,总共三百二十四个字,共有一百零八十式,至此江夕才恍然大悟,师兄的用意原来是这样,这些词的用意便一清二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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