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火中,我已经做了必死的准备,即使我坚信,每个主角都不会在开场成为牺牲者,我是我自己人生的主角,却不知属于哪个故事的主角。人的故事很多,大事小事,一不小心,可能就成了故事的配角。
台州位于边境,距离西伮不过千里,数月前朝廷派遣钦差大臣下来,名为彻查金丝楠木的案件,实则调查边境风吹草动,历经数月的暗潮云涌,到今日终于爆发。边境动乱,狱犯是最被动的一类,就像被困在狱牢里的我们一样,不被人关心,不被人知道。
后来,我才知道,康师傅是西伮的谋士,十几年潜伏在此地,到今天终于爆发。
大火燃起的烟,越来越呛人,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不知多少天,我醒来的时候,天上的雨滴正好滴在我的唇,以至于让我觉得我还没死……大火把屋顶都烧穿了,我竟然没有死。身上被压着几根烧得发黑的木头,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它们弄开。
春雨绵绵地下了好久,身边有非常浓烈的烤焦的味道,以及非常多的死尸。我再一次确认了娘亲的呼吸,无力地倒在了碳化的废墟中。
等我爬出废墟的时候,天已经入夜,我晕倒前,微微看到了一丝灯火。
据说,那晚,隐爷救我的时候,我的全身跟黑炭已没有多大区别,隐爷废了好大的力气才辨认出我是一个人。隐爷是一个有身份的人,以至于有身份到不是想见就能见到,以至于我不知道隐爷为什么要救我,以至于能够有一大笔钱把我娘亲和老爹都葬得华丽不已,以至于我离开了台州,住进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我的脸烧伤了,以至于花了好几个月才养好,虽然我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当我解下包扎脸部的绷带时,我的心还是猛地一抖,一条从眼角一直延伸到发际的疤痕醒目的贴在右脸上,听大夫说,差点眼睛就废了。在此期间隐爷没有来看过一次,期间,我想了好多,我不能再麻烦别人,特别是麻烦这样有身份的人。所以,几个月后,我离开了,离开前,我见到了隐爷,他站在我的面前,看不出喜怒,也是,这么费心思的救了一个人,现在一点没有回报就要走,心也是蛮塞的吧,他问我:“如此便要走了吗?”
我点点头:“这么多天承蒙您的照顾,多谢您的救命之恩。”
“如今台州正进行着战争,西伮与朝廷一时之间并不会停战,你生在台州,如今双亲俱……你如今仍有别的住处可去?”他细细的盯着我,声音极其温柔。
“……没有……”
大概是被我气到了,他沉吟了一声,便说:“如今,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可知我的姓名?”
“……不知……”
他噎了一下,双手扶住我的双肩,“记住,我叫杜青皖,无论何时,你都要记住我的姓名,如果你有困难,你会很需要。”
我一边感叹人生中竟然能遇到此等贵人,肯定是上辈子做了救国救民的大事,一边感叹,一个人竟能帮助一个人到如此的地步,实在是世间少有,或者是有目的而行之。
于是,我就被一路护送回台州。那里已经变成战场,硝烟四起,我不知道我为何还要回到这样沉重的地方,或者这世上我能够认识的人,熟悉的人,便只是徐卿士了吧,还是我因为仍喜欢着他,不愿一走了之。
当我回到徐家的府邸的时候,他家早就已经人去楼空,也是,彼时台州早已经被西伮占领,如果还留在此地就是傻瓜,为何我还会笨到回这里找他呢?他也许已经以为我在那场大火死掉了……
我摸了摸脸上的疤,也许,他介意呢?
“吴姑娘,隐爷吩咐了,如果您现在继续找的话就让小的送您到台州边界,隐爷今日飞书说徐公子已经回了首都浮溪,您如果回隐爷的身边的话,就让小的护送您回去。”站在一旁的护卫说。
我沉思了一会儿,“去首都。”
女人一旦执着起来,就是九头牛也拉不回。
赶路的过程中十分的辛苦,加上大病初愈,身体实在是支撑不下,坐的马车颠簸得实在有些厉害,晃得我晕头转向的,精神上以及身体上产生了极大的抗议,于是,我提议先在路上的某个镇休息一下。
人生一帆不风顺的事多了去了,一住进某间客栈就遇到西伮攻打城镇,镇府大人也实在是胆小,西伮军兵临城下之际本想直接大开城门说是不想让百姓参与进这战乱纷争,但是我不知哪里积累的勇气直接奔上城墙一盆水就直接泼了人家一身。
我犹记得那天,听说……台州知府吓得大开城门,也是这样的借口,西伮军进城后大火便蔓延了整个台州,包括那个狱牢……如果不是旁边的士兵在我泼完水之后立刻将我押着,我便忍不住将他一脚踹下城墙。
而此时,西伮军在城墙下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场闹剧,攻打一个小镇,军队不过千人。也足以让镇府大人吓成这般摸样!后来我想起那时的经历,感叹,也许人经历了一场生死,便不惧生死了。
可惜,西伮军仍是轻松的攻下了这个小镇,我和镇府大人自然是逃脱不了,我的护卫此时也不见踪影。于是我又再一次关进了大牢,我与大牢真是有缘分得紧。
又是阳光明媚的一天,我被押出大牢来到一个大堂里听说是要审问我,我寻思着,城墙上我那么一泼,成为风云人物不在话下,他们此次审问我,肯定是好奇为何我有此等勇气。
谁知我已经想好了一个完美的答案的时候,他转过身来一看我的脸,惊了一下,便说不出啥话了,我虽知我的脸吓人,但是也没有此等惊天地泣鬼神的效果吧,让我的心默默的流了一把眼泪。说实话,我是恨极了官道上的人,不管是西伮还是朝廷,两者的恩怨却酿成了我家破人亡的惨剧,对于这些人,别提我有多好的脸色,加上我脸上的疤痕,狰狞的面容,在背光的情况下,把人吓成这样,也是情有可原吧。
也许我的英勇事迹让他们忘记了我是敌方的百姓,竟然让我留下来随军攻打朝廷一直到浮溪。
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不是自己喜欢的甚至是恨极了的,但是却一定要做的,数不胜数。
不知为何,在军营里,士兵们都对我客客气气的,也不让我干什么活,我闲下来的时候,为自己的境况下了一个结论:这是一个俘虏应该过的生活!
数天下来,我发觉西伮军营的士兵虽然基本都没什么文化,但是纪律非常的严明,有的人还非常的友好。这让我想起狱牢的大火,也许这大火并非他们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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