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乔莫雨来到那家叫向日葵的工艺品店。那场新闻发布会让现在所有的恶语相向,全部对准宝铁建材公司,苏皓的建材公司的诚信面临前所未有的考验。就算现在苏皓做出澄清,说自己的建材没有问题,还是会有退单纷纷递上。现在头疼的是苏皓,而不是自己。至于那场宝铁公司起诉晟盛公司的官司,就让它有条不紊的进行吧。
这家名叫向日葵的工艺品店,店老板是一位六十多岁的先生。那天自己的车路过这家工艺品店,看到橱窗里摆着一组白色花瓶,上面画着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和上次在紫色花店看到的画到一半的图案一样。
“你上次来说要这个是吗?”店老板走到橱窗前把三个乳白色插着假花的花瓶拿出来。花瓶两个高二十厘米左右、一个高十五厘米左右。两个高的花瓶在细细的上半部分,一个缠着麻绳,一个缠着紫色丝带。那个矮的花瓶上有三条为一组的参差不齐的灰色线条,从底部向上面越来越细。这三组线条把花瓶下方的图案分成不等的大小区域,也将三幅画明显的区分开。
“这些画都是手工画上去的,所以贵了些。”林先一小心翼翼的开始打包。
“这上面的画是这个作者自己的故事吗?”
“我也问过她,不过她没有告诉我。”林先一继续低头包装。
“方便透露这个花瓶的作者吗?”
“方便。”林先一推推眼镜。“这个花瓶的作者,就是我的外孙女,她可是这里的名牌大学毕业哦。”林先一有些小骄傲的笑着说,每当向人介绍自己孙女时,林先一最骄傲了。“她自小就喜欢美术,她画了很多画,还弄些像这样的工艺品什么的,我就在这里卖。”
“您的外孙女一定很可爱,我在一家‘紫色’的花店有看到和这差不多的画。”
“哦,那家花店就是我孙女开的。”
“您孙女是?”
“枭儿。”
“枭儿?”这个名字自己再熟悉不过了。
林先一对年轻人说出和自己发音不一样的名字,赶紧解释。“不是‘笑’字,是鸟字‘木’字底的‘枭’,枭儿。是不是有些男孩,这个名字是她爸爸给她取的。后来她爸爸去世后,那段时间,我一直都没敢叫她这个名字,怕她听见伤心。”
“她叫安天含?”难道安天含和这个枭儿是两个人。乔莫雨看着眼前这个越看越熟悉的老人。
“对呀,小名叫枭儿,你认识我孙女呀?”
“我在那里买过花,安天含的爸爸是什么时候过逝的。”
“枭儿12岁那年,枭儿的爸爸出车祸死了。从那以后枭儿的妈妈就一个人抚养女儿,枭儿的妈妈也一直没有再婚。”林先一包好三个花瓶,把纸箱推到这位一身西装的男子面前。
“谢谢。”乔莫雨注意到挂在对面墙上的一幅油画。“那幅画很漂亮。”一位穿深紫色衬衫的女孩,在黑色的夜空下跳舞,完全抽象派。舞者的长袖子和天空融为一体,似乎分不清她是在跳舞还在空中飞翔。
“噢!谢谢。”林先一扭过头看看那个自己最喜欢的画。“它也是我孙女画的。”
“这幅画要多少钱?”
“呵呵,你觉得我孙女画它的时候,是怎么个心情呢?如果你答对了,我可以赠送给你。”
一个女子独自一个人在晚上跳舞,双手舞向右下方。女子的脸部还是模糊的,作者也没有画出来女子具体模样,整幅画作者只是画出个大概,完全抽象的画出轮廓。画中的女孩黑色长发,非常飘逸的甩到一边。凡事看到的人,都会觉得这幅画很唯美,可是画中的女孩脸部没有表情,那画画的人心情也就不一定很好。但老先生现在把这个当做问题,那也就不能简单。“晚上出来跳舞,那你孙女当时心情一定很好。”
林先一听到这个回答,马上伸手把这幅画拿下来,递给小伙子。“送给你。”乔莫雨有些疑问,要不要这么简单。“一直以来很多人都想出高价买走它,我都没有卖。因为我觉得好的作品是有它的价值,而这种价值不是体现在金钱上。每当我问他们的时候,他们都回答的很复杂,现在的人不管遇到什么问题,都会把问题想的特别复杂。这幅画,是我孙女小时候画的,那天下雨天,她突然想跳舞,于是就画了这幅画。年轻人,我看你应该是个老板。而你回答这个问题却那么简单,这很不容易。”
老先生的话,让乔莫雨很感触的接过这幅自己非常喜欢的画。“谢谢。”
“不客气。”
乔莫雨拿着包装好的花瓶和画走到车前,看看手里东西,乔莫雨回头看看店里还在忙的老先生,再看看手里的这幅画。枭儿这个名字、花盆上的画、花店的装修风格,乔莫雨可以确定安天含就是枭儿。可是按照眼前这位老人的说法,安天含似乎又不是枭儿。如果安天含是枭儿,那么她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就生活在这个城市里。
十三年前,那个下着雨的星期天。枭儿牵着一位的阿姨手,抱着自己送给枭儿的长耳棕色玩具兔子,一边走上车一边回头看向自己,不想离开。乔莫雨躲在妈妈的怀里大声的哭,他不想妹妹走,他想枭儿留在自己身边。可当自己知道枭儿要走的时候,自己呆在房间里。乔莫雨看到父母站在门口,对着一个打着伞的女人说些什么。随后,对面那栋别墅枭儿的家门口大门一下锁上。
乔莫雨意识到有些不对,于是马上跑出家门,看到那位阿姨带着枭儿走上车。乔莫雨奋力要跑过去,要抓住枭儿的手,不让她走。但是被母亲一把抱住,自己根本没有力气去和枭儿哪怕说上一句话。车子发动,坐在车里的枭儿抱着那个棕色长耳朵的兔子玩具看向自己,可这个目光没有持续多久,枭儿就被迫转了回去。
乔莫雨用力撇开妈妈的手,在雨里去追那辆把枭儿带走的车子。可下雨天,路滑,乔莫雨跑了几步摔倒在地,乔莫雨大哭着被妈妈扶起来。乔莫雨眼看着载有枭儿的车子开出路口,向右拐,消失了。
乔莫雨深呼吸一次,开动车子离开了。
李名雅的帝丽女装店现在还需要些装饰品,今天争取结束工作,然后赶紧去医院做复查。如果大夏天知道我一直迟迟没去,她又该没完没了的磨叽了。我路过姥爷的店铺发现橱窗里的那三个花瓶不见了,不会这么快就卖了吧。
“来了。”林先一说。
“你不会这么快就把那三个花瓶卖了吧?”
“是呀,你也不看看你姥爷是谁?厉害吧!”
“画也卖了?”我指着对面墙上一个空位置。
“没有,白送的。”
“什么白送?”我没有听错吧?
“这幅画,那位小伙子很喜欢的。”林先一不明白孙女干嘛要这么激动。
“喜欢的人多了,你怎么一直没送?之前那么多人出高价要买,你不卖,现在倒好白送人家,人家还不一定感谢呢!”姥爷拿出抹布,一脸满意的擦着眼前的工艺品摆件。“你别告诉我,你又问你那个问题了吧?”
“是呀,他回答的很简单,我就送他了。”
天啊,我太佩服他啦!我弯下腰,双手合十摆在展示柜上前后摇摆,头抵在展示柜上。
“怎么了?”孙女刚才还好好的,这怎么一下就这样了。
“没事。”我已经习惯了,我真的很好,没事。我真是佩服他不行、不行的了。冷静,冷静。我知道上天是公平的,我平时欺负金冉奇,那么老天一定会让人欺负我。我这个姥爷这么多年开这个店赔钱不说,把我画的这副有史以来,卖价最高的画给送人了,我的心在滴血呀!
“怎么了你?”尼曼停好车,刚一进门就看到天含好像很难受的样子。“姥爷。”
“我也不知道,我就说,刚把她那幅画送给顾客后,她就这样了。”
“胃疼。”我的心呀。
“啊?胃疼,要不要吃点药,看看呀!”林先一很紧张的看着孙女。
“您把哪幅画送出去了?”尼曼问。
“就那幅跳舞女孩的油画,送出去了。”
尼曼看到姥爷一脸无辜的样子,明白了,难怪天含会胃疼了。
“姥爷,我们还有事,那个东西呢?”胃疼的我都快没力气说话了,我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吧。
“这那儿。”林先一把早已准备好的摆件什么的全部放在纸箱里。林先一把纸盒拿放到展示柜上递给尼曼。
“走了哈,姥爷。”尼曼抱着纸箱,挽着天含准备离开。“拜拜。”
“那个,枭儿,你的胃,要是不行就去医院吧!”
“知道了,姥爷,先走了。”我背对着站在门口的姥爷,挥挥手。
“好的。”尼曼把一脸痛苦的天含送上车,自己回到驾驶位置。之前在店里忍了那么久,这下回到车里可以大声放肆的笑。尼曼笑到最后眼泪都出来了。“喂,你的胃,要不要到医院看看!”
“快进医院了!”
“说真的,你那画到底值多钱?”尼曼向天含靠近些。
“最新报价,五百万。”我真要哭了。
“五百万!怪不得你胃疼呢,哈哈!”尼曼一阵狂笑。“诶,老话说得好一物降一物,你呀!你是真的被你姥爷制服了。”尼曼踩下油门,开车离开。“之前姥爷一直几万、几万的卖都没卖出去。现在竟然白送人家了,你姥爷可太有才了,哈哈。”尼曼竖起大拇指。
“我真是,无语、无语的了。我现在真的,很想找到那个人,把那画拿回来。”
“诶哟!我的大小姐,五百万而已,你差钱吗?”
“我差钱好吗?我的五百万呀,白白的就这么没了。哪怕是被偷了呢,那样我还知道谁偷了呀?我还能找到主呀!现在可好,是谁我都不知道。我的天呀!我这个姥爷呀,真是我亲姥爷!”
“我的艺术家,咱姥爷不是一直都这样吗?你忘了,之前他还把你那一幅市场售价近百万的画卖给一酒店吗?哦!对,就那1891酒店。我每次去都能看到它,那的人都不知道它真正的价值呢。其实你真应该下回有机会进去看看,它摆在那真特合适。”
“诶哟,你千万别跟我提了。真的,你再说我眼泪就要出来了。”
“咱姥爷上次是卖了五万,这回是白送,哈哈!你真是赚大了,你还有什么值钱的画放在姥爷那吗?改天我去挑挑!万一姥爷送我一价值百万的呢,那我可就发家致富奔小康了。我还上什么班呀!你说是不?”
“是什么是!我姥爷就是心大,每次问我这画值多钱,我都说你看着卖,他还真就看着卖。我现在要是告诉他市价,他心脏病指定犯了。你千万别说漏了,别让他知道。”
“可真够为难你的。”
“为难吧,你看他卖出去画多高兴。”
“是呀,没事设什么问题,回答对了就送,也很好嘛!”尼曼说。
“我的天呀,别说了。让我冷静一下,要不我该想不开了。”
“哦,对了,宝铁公司和晟盛公司第一次调解没达成一致,准备第二次调解。”尼曼将一个装着徐洛文资料的档案袋递给天含。
“乔莫雨那个新闻发布会开的很是时候呀!徐洛文前脚死,他后脚就和宝铁公司划清界限,此地无银三百两。”我看着徐洛文的资料。“我说,你到底在乔氏集团做什么的?这个资料弄的够全的。”
“你的事我能不上心吗?我现在弄的那个专栏,乔莫雨不是让我把晟盛公司也弄进去嘛。我每天都和晟盛公司的人混在一起,自然能弄到这么多了。你呀,现在一天天的跟个警察似地。”
“哪有像我这样的警察?我充其量也就是个好人。”
尼曼把车停到帝丽女装店门口。“真是佩服你,能帮李名雅装修店铺,英雄。”
“谁让我上次弄脏了她的名牌衣服呢。”我推开车门,尼曼开车离开后。我抱着纸盒推开帝丽店铺的大门,还差一点儿,速度解决吧。前台上的摆件、橱窗下面的装饰、展示台上的摆件、配饰专区的放饰品,一样一样摆好。看看这个连续忙了几天的地方,重新检查一下,应该没有忘记的地方吧。
“这么快就弄好了。”李名雅走进已经被安天含装修结束的店铺。“孟店长真没说错,你还真是有几把刷子。”
“你再看一下,如果没问题,我今天就结束工作了。”
李名雅走到橱窗正对着的那面墙前,一幅画着只有一支向日葵的抽象油画。“这画很漂亮,你从哪弄的?”
“我画的。”我将几样剩下的饰品,放回纸盒里。
“很漂亮。”李名雅很喜欢这幅画,自己本来在设计的时候,就想在这里挂一幅画。但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画,没想到这幅非常适合的画竟被安天含找到,挂在这里,还真是蛮谢谢她的,李名雅看看正在收银台收拾东西的安天含。再看看这幅画,等一下,这个印章是?李名雅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了,走近一看,只有半个红色印泥状的落款。
这个落款里面的应该是三个竖版的字,但只有一半不知道是什么。而就是这一半不是很明显的落款引起李名雅的注意。如果这幅画是安天含画的,那么她就是那个人。李名雅仔细看看这位距离自己只有几步远的安天含,李名雅努力回忆,长相还真有些像,但是自己也记的不是很清楚。如果她真的是,那么这个世界上就真的有奇迹发生,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你这个落款很有意思,这是什么意思呀?”
“没什么意思,就是小时候画画时,自己瞎弄的。长大后,就一直留在啦!”我拿着纸箱走到李名雅面前。“这是剩下的东西,我是从这个店里买的。”我把向日葵店的名片递给李名雅。“如果你要是不需要,你可以退款。这些我还没有拆封,还可以退。”
“好的,谢谢。”李名雅把纸盒放到一边,看看眼前的安天含,心里的疑问一下全都涌了上来。“你一直都是美术专业的吗?”
“对。”
“那你为什么不去从事和美术有关的工作,而是开花店。”
“趁年轻做些自己喜欢的,再说我现在有时间也做些室内设计,就像孟姐的店。”
“孟姐的‘五格色’那个店所有的设计都是你设计的?”李名雅继续问。
“很久以前的事了,我现在很少做设计,全心忙着我的花店。好了,如果没问题,我要走了。”
“等一下。”李名雅将一张支票递给安天含。
“不用了,上次我把你的上衣弄脏了,这工资我就不要了。”
“哈。”如果安天含要是不说,自己刚才光想着那副画的事,都忘记自己那件被安天含弄的已经不能再穿的衣服。“衣服是衣服,工资是工资,我想我还是分开的好。”李名雅将支票硬塞到安天含手里。
“那赔偿我上次的鲁莽,谢谢。”我把支票放到李名雅旁边的展示台上,背着我的双肩包离开这个帝丽女装店。
“戴姐,想请你帮个忙。”李名雅看着安天含走向对面。
我走上公交车坐到后车门靠窗户的位置,给大夏天电话。现在我需要需要向大夏天求证一件事,这样我才能去找苏皓,我的姐夫。“喂。”
“你在哪儿呢?”夏天在咖啡馆里忙着收拾桌子。“去医院了吗?”
又忘了。“我在去医院的路上。”
“哦,如果要是问题及时给我给电话。”夏天端着盘子走到吧台。“我告诉你,你可不许有事瞒着我。”
“我不会的,对了,姐夫高中是在英才高中上的吧?”
“是呀,怎么了?”
“那个学校好吗?今天我一同学问我来着,说她妹妹要考学,她以为我是在英才毕业的。”和大夏天撒谎真是没底气。
“那个学校还行吧,不过你姐夫也没好好念呀,没毕业就出去上班了。”
“好吧,那我知道了。”我就知道,徐洛文的简历中,教育经历里就填着英才高中。而苏皓就正是英才高中毕业,他们两个的年龄也一样,世界上没有这么巧的事情吧。
公交车在十字路口等红灯,右边就是万之家商场,徐洛文一家就是在这里遇害的。而此刻的万之家商场门口已如往常,还是那个人来人往。现在的人们谁还会记得,几天前在这里发生的事情。现在的社会就是这样的现实,昨天还是尖叫声四起顾着逃命,今天又是一切正常,全是开心的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