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颜抬起头,微笑着看着她,“随我来。”说着,他抱起她,飞身而起。
越过梅林,他带着她落到了那间小榭前。这里的确已经荒凉很久了,屋檐之上布满了蛛丝,门面也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鹤颜拉着她上前,推来门,扬起了一阵烟尘。
里面只有几个简单的家具,桌上还摆着茶杯,走进一看,竟然还有已经干枯成灰的茶叶。
“十年前走得很急,没有来得急收拾。”鹤颜目光微微一沉,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周霂没有发现,她环顾了一下四周,露出一个笑来,看向他:“看来要打扫很久了。”
鹤颜微微一愣,随即微笑点头:“嗯。”
“走吧,我们找一找哪里有工具。”
一整个下午,周霂和鹤颜将小榭打扫干净。周霂意外的发现,这里的一切仿佛主人才刚刚出去一般。桌上未喝完的茶,衣柜里的衣服,庭院里放着的书籍,还有地窖里酿了一半的酒。
鹤颜说他走得急,那的确是很急。发生了什么呢?
周霂想着,回头去看正在忙活着的鹤颜,抿了抿嘴唇。他说他会告诉她的,那她便信他,等他开口自己告诉她。
小榭虽然不大,但毕竟空置了十年。等到屋里上上下下焕然一新的时候,周霂觉得头有些眩晕。毕竟她还是个病人,前几日受了伤,现在伤口也还没全愈合,如此大动干戈,却让伤口裂开了。
起初周霂还没有感觉,后来腹部一阵疼痛,发现衣服上已经晕染来了一片血红。
鹤颜一见,连忙带着她坐到椅子上,他的眉头紧皱,倏而起身道:“我去找清眉。”正当他要走,周霂却拉住了他的衣袖。
“不用,”周霂有些痛苦的皱着眉头,“我自己也会医术,只是伤口裂开了,重新处理一下就好,没什么大碍。”
鹤颜有些担忧地看了周霂一会儿,后者对他苍白地笑笑,表示没事。虽然他心中无法放下心,但最终还是妥协了。
“我帮你处理伤口。”说着,鹤颜在周霂身边蹲下,伸手去解开周霂的衣服,解到一半,一双手却猛地拉住了他的手,阻止了他的动作。他抬头一看,只见女子的双颊一片嫣红,看着他的目光有些闪躲。他突然明白了这什么,微微一愣。
“咳……我自己来就好。”周霂红着一张脸,有些窘迫的开口。
鹤颜一时的沉默,随后道:“你确定你可以?”
周霂的脸更红了些,有些羞恼地说:“当然可以。”
闻言,鹤颜收回了手:“那好,你自己处理吧。”他起身,背对着周霂。
周霂红着脸,伸手去解开衣服,直到只剩下一件白色亵衣。只见腹部之处已经血红一片,她伸手去碰,一阵剧痛传来,她原本红着的脸霎时间变得苍白起来。咬了咬牙,她将之前清眉为她包扎的绷带一圈一圈的解开。腹部一道狰狞的伤口显现在空气中,她的不禁皱眉,喘着粗气,正要进行消毒,却发现没有酒。她只好求助鹤颜:“鹤颜,帮我把酒拿来。”
闻言,鹤颜轻声应答了,便往外面走去,不久后他便回来,自然免不了看到周霂只穿着一件薄薄的亵衣,还露着腹部的样子,虽然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上全是血。
周霂此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正要接过鹤颜手中的酒,却被他拦下。她抬头看他,只见他微微皱着眉,轻叹道:“你还要逞强吗?让我帮你。”
她静静地看着他,无奈地笑了笑:“好吧。”
鹤颜蹲下身,伸出左手放到周霂唇边:“要是很痛,就咬住我的手。”
周霂点了点头。
鹤颜将酒毫不犹豫的倒到了伤口上,酒自然是烈酒,从伤口传来的剧痛差点让周霂叫出声来,但她还是忍了下来。咬紧牙关,额头上布满的冷汗,她看着鹤颜的手臂,心中却在想,她怎么可以咬他的手臂,用他的痛苦去缓解她的疼痛呢?
鹤颜停了下来,伤口已经清洗得够干净了,他将膏药抹上去,随后将伤口包扎好。他抬头去看她,她的发丝黏在脸上,满脸的汗水,脸色苍白,紧闭着眼,深呼吸着。似乎感觉到他的目光,她睁开眼,虚弱的微笑了一下。
鹤颜伸手去摸她的头,微微垂下眼:“你为什么不咬我的手臂?”
她顿了顿,轻声回答:“我才不会咬呢,那会让你很痛的吧。”
他抬头看她,目光有些动容,伸手将她拥入了怀中。
她听到他低声说:“谢谢。”
她不禁失笑:“我可是已经答应嫁给你了,不用和我说谢谢。”
他离开她,对她笑道:“你不说我还忘了。”说着,他小心翼翼地抱起周霂,将她带到了房间里,随后从衣柜之中拿出了一件大红嫁衣。
周霂微微张大了嘴,有些惊讶。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这种东西。看那件嫁衣,竟是上等的丝绸,用的是细金线缝制的,即便已经放了将近十年,它依旧耀眼。周霂一边感叹着,脑中不禁浮现“金缕衣”这三个字。
“这是……”
“这是我母亲成亲的时候穿的。”鹤颜露出一个笑,不知为什么,她竟觉得他那笑有些哀伤,“现在它是你的了。”说着,他走到周霂身旁,为她一件一件的穿上。
周霂此时也不过一件亵衣,但鹤颜帮她换衣时没有丝毫异常,也许是因为又放了几滴血的缘故,她也镇定异常。
换好了衣服,鹤颜将周霂拦腰抱起,随后走到了大堂之上。
大堂之上点着一对红烛,除此之外便在无其他摆设。
鹤颜将周霂放下,拉起她的手,对她微笑道:“虽然很简陋,但是也足够了。”
周霂回握他的手,点头道:“嗯。”
“来。”他牵起她的手,她微微一笑,两人一同拜堂。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没有丝毫摆设,没有宾客,没有双方父母,有的只是,一对红烛,两个人。
一个是妻子,一个是丈夫。
周霂凝视着鹤颜的双眼,微微有些脸红,“那个……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原谅她对成亲这回事完全是个白痴。虽然看过周琴和林慕远成亲,但也只看了一点点而已,就算是司空昕和谢珂……他们两个说起来都没有成亲过,直接略过了这个。
只见鹤颜微微眯起了眼,脸上的笑容有些诡异起来:“你想知道?”
周霂看着他的表情,总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点了点头。
“那可不行,你的伤还没痊愈呢。”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笑了笑。
周霂有些无奈:“其实我一直很想问,你就那么喜欢摸我的头吗?”
“因为以前母亲就是这样摸我的头的,母亲说这是她喜欢我的表现。”他的语气淡淡的,但周霂却能感觉到他心中的悲伤。
每次提到他的母亲,他都会很落寞,眼中蒙上一层淡淡的,不易察觉的薄雾。她能够感同身受,因为她也经历过失去至亲的悲痛。
下意识的,她紧紧地握住他的手。
鹤颜笑了笑,“早点睡吧。”说着,他便扶着周霂回房。安顿好周霂后,他便离开了。
周霂半躺在床上,转头看向窗外,她的身上还穿着那件华贵的嫁衣,从窗外照进来的月光在上面跳跃着,美丽异常。她的目光始终在窗外,从这里可以看到那潭湖水,还有湖上的湖心亭,亭上有一人,自是鹤颜。
少年的白衣在黑夜中异常清晰,他静坐在亭中,抬头望月,不知在想着什么。
周霂闭了闭眼,嘴角露出一笑。
没想到她竟也成亲了。如果是以前,她根本不会想到有这么一天。她今天很高兴,以前听周琴说,对女子来说能嫁个如意郎君是最幸福的事了。她那时听不明白,但是现在她懂了。
鹤颜在她心中便是那个“如意郎君”,不因其他,只是因为她爱他。
是的,爱,而不是喜欢。
她爱这个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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