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八,天降瑞雪,寒梅吐幽芳,冬雪漫苍茫。
身着翠衣白带的女孩手捧琵琶,安静地坐在梅花树下拨弦弄曲。她双眸轻闭,指尖在弦上轻舞,她有着尖尖的下巴,美好的唇,小巧的鼻尖,虽然年幼却是有着倾城色的女娃娃。
花瓣纷飞,她拨弦的手忽然一顿。头微微偏了偏,她忽然笑了:“小诺,你的剑法还没练好就有心思来我的梅园了?”
一身粉色衣裙的安小诺不甘心地从梅树后转了出来,笑着道:“玉烟师姐~又被你发现了。”
“你呀,又趁着师父不注意偷偷跑出来了?”秦韶安放下琵琶好笑地看着她。
安小诺努努嘴:“我一人无聊嘛,师兄他就是个木头。”
听她这么说,秦韶安不禁莞尔一笑:“呵,梦然师兄要知道你这么说他非得要你好看!”
安小诺心里暗想不好,笑嘻嘻的岔开话题:“玉烟师姐,《羽调绿腰》学的如何了?”
秦韶安掩唇一笑,纤细的手指灵活地在弦上跳跃了起来,流畅的乐声传遍整个小园。
除夕夜,玉华山中小雪缤纷,梅花开得灿烂,并蒂连技朵朵双,偏宜照影傍寒塘,只愁画角惊吹散,片影分飞最可伤。母亲与她都是爱花之人,她不顾萧梦然师兄的阻拦,去山中碧回池赏花。
踏雪寻梅,秦韶安手中抱着暖手炉,身披大氅,身上穿着淡禄色素雪绢云形千水裙,裙子上绣着绿色的梅花清新典雅。
池边宫灯预示这里已有人来,除夕夜也来山中赏花,可见此人定是有心之人。
碧回池畔秦韶安遇上另外一名在此赏花的少年,少年白衣胜雪,却蒙着面纱,咳嗽声不断,那少年告诉她,他得了痨病,面容溃败,口出秽气,为了怕辱人眼睛,带了面纱遮面。
秦韶安不禁为这个少年惋惜起来,惋惜什么,竟也不知。
两人在一起赏梅,谈天,除夕夜彼此相伴,山中天气苦寒,两人一见如故,也没那么多顾忌。
秦韶安和少年也算投缘,话很投机,她想起自己以《羽调绿腰》重新编排的‘楚腰舞’,母亲曾说,此舞妖娆,最适合跳给心爱的男子看。除夕正是小雪寒梅着花,这舞未曾为谁跳过,少年得了痨病,秦韶安难得的知己也将不久人世。
“可要听我吹奏一曲?”秦韶安取出腰间玉笛,询问道。
少年点点头:“也好!”
秦韶安先是吹奏白玉笛一曲,笛音曲折婉转,引人神驰。笛声刚落,她又翩翩起舞,少年见她起舞,吹笛为乐。
秦韶安更是配合,这是她第一次跳舞,却是跳过最美的一支舞。漫舞轻廻,如惊鸿般轻盈,如落梅般飘逸,清颜白衫,青丝墨染,彩扇飘逸,若仙若灵,水的精灵般仿佛从梦境中走来。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手中扇子合拢握起,似笔走游龙绘丹青,玉袖生风,典雅矫健。乐声清泠于耳畔,罗袖衣袂如妙笔如丝弦,转、甩、开、合、拧、圆、曲,流水行云若龙飞若凤舞。
那时秦韶安正值豆蔻,虽然个子高挑,但身段尚未发育成熟,跳此舞难免会失了韵味,所以便以《羽调绿腰》为元素,再添到楚腰舞中,中和了舞蹈的妖娆妩媚,多了少女的天真烂漫,灵动活泼,有雪有梅,此舞美得浑然天成,秦韶安也跳得酣畅淋漓。
后来,有人来寻少年,他匆匆离开,临走时他将一块玉佩放到她手心,道声:“告辞!”
此后秦韶安再没见到那少年,外公的山庄很大,可几乎没什么人,那少年究竟是谁?秦韶安把玩着手中的玉佩,觉得少年大有来头,又一时想不出眉目。
她曾问过外公,山上是否有人也在治病,外公却说只有一位病人,再问是不是那个少年,外公却说,的确有过痨病少年,可惜山中苦寒,他又病重,已逝去了。
自那起秦韶安只能作罢,专心习武。可是心有千千结,她的知音就这样去世了?每每看到腰间的玉佩,秦韶安都忍不住想起那少年。
不知他是什么模样,也不知世间是否还有人记挂着他。
她从少年的语气中也得知,他也是一名寂寞的人。
她想,她是喜欢他的。
除夕夜,梅花,小雪,白衣少年,楚腰舞,笛声,半年来,她横卧樱树笑谈琵琶,午夜梦回,兜兜转转,总是一声叹息,叹他过世得早。
不知不觉,已经来这里一年了,盛夏流火,外公让秦韶安和安小诺前往碧回池采芙蓉,安小诺哼着不知名的小调,秦韶安听着不觉又想起了除夕夜的那个少年,哀叹一声,天妒英才,流光容易把人抛。
“玉烟师姐,你刚刚有说什么吗?”手拿莲花的安小诺回头笑嘻嘻的问她。
“没什么。”秦韶安轻叹一声拿起身边的酒坛。
“师姐你又偷喝师父的玉露酒啦!”安小诺为秦韶安的胆大捏了一把汗。
她轻轻一笑,将酒坛递给她:“师父给我的,要不要尝尝?”
安小诺接过酒坛,轻抿一口:“师姐你不早说。”
“你这丫头还责怪我了?”秦韶安佯装发怒。
“好师姐,你最好了!”安小诺撒娇。
在嬉闹声中,采莲的小船驶入藕花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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