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因为只是电话，中间隔着几万米的距离，颜晓并不能确定母亲听到这消息之后是什么反应，唯一只能确定的是并没有听起来的一样开心，当然即使不高兴也一定不是生气，或许是心疼或许是不舍，只记得彼时、彼端母亲带着轻颤的声音让颜晓心脏像被刀子来回割剧一样绞痛。通话最后的时候老妈问起二人的婚事准备什么时候举行，颜晓一时语塞，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只能支支吾吾的搪塞过去。
颜晓没有说什么，顾迟亦没有再追问，陪着她继续往前走，只是走过一段距离之后，顾迟回过头来再次顺着方才颜晓的视线看过去——一个婴儿服装的货架，乳蓝色的、浅粉色的上衣裤子，小小的只一点，虽然从来没有想过在三十岁之前要孩子，也一直不喜欢孩子，但是至少如果把这些套在她腹中小东西的身上，应该，也许并不太让人讨厌。
“我记得家里应该有些英语cd的。”回到家里之后，顾迟原本系着围裙在厨房做饭，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跑到客厅，径直走向书房，边走边漫不经心对着正看电视的颜晓说道。
“啊？”电视上没有什么好节目，颜晓原本正在看科教频道的探索节目，讲的是机械一类的内容，主持人的配音磁性厚重，可她本就对理工类的知识实在没有兴趣，客厅里没有开灯，外面的天空中也已经拉开了夜色，颜晓半躺在沙发上，抱着一只抱枕，昏昏欲睡，此时被他一说，忽然有些莫名其妙，困意也消了大半。
“这么暗，怎么不知道开灯。”顾迟刚刚进了书房又很快回来，帮她按开灯，刚刚黑暗中他声音出奇的温柔，此时光线骤然变强，猛地打到他干净的脸上，颜晓看到他眉眼弯弯的样子，心中流露出异样的情感，总觉得这样的温柔明明看起来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却偏又觉得如梦似幻一般，像是玻璃球里华丽丽的一场假象，梦醒即碎。
顾迟似乎没有留意到颜晓心中的感慨，兀自转身去了书房。
“你找什么呢？”颜晓好奇，跟过去，看到他惦着脚，从书架高处翻着什么。
“没什么，我记得应该是在这里的呀。”
“什么，也许我能帮你找找。”
“让他听听英语，或许将来上学的时候学起来就不会像某人那么吃力了。”顾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声音听起来有些悻悻然的不自然。
颜晓愣愣的站在原地，学生时代的记忆像是开闸的洪水终于找到出口，排山倒海的翻滚而来。
宽敞明亮的阶梯教室里，周围同学安静的自习，顾迟坐在她的左手边，窗外的光线透过干净的玻璃丝丝缕缕打在他脸上衣服上，极白的皮肤，黑色t恤，密密实实的长睫毛又卷又翘，长在长长的眼睫线上，真就是书上说的那样，像是一把小蒲扇。
“哦，痛啊。”颜晓捂着脑袋上刚刚被顾迟用笔敲过的地方，压着声音嘟囔。
顾迟抬抬眼皮，懒得理她，只用修长的指节敲敲颜晓手边的四级卷子，作为一名一等院校的学生，简简单单的英语四级都考三次了还是没有通过，真是让人想不通她是怎么考进来的。
记得当时考完之后她的准考证直接就是放在顾迟那里的，第三次四级成绩可以查询的时候还是暑假，颜晓正在床上睡觉，顾迟都替她把成绩查出来了，那时候正好家里父母都没在，颜晓接过来响的正嗨的手机，立刻听到那边顾迟的吼声：“给我爬起来背单词！”
颜晓倚在书房的门框一侧，想起当时顾迟的脾气还是禁不住全身打了一个冷战。不过，刚刚他的话是在说——
颜晓呆呆的想了半天才意识到刚刚顾迟话里的意思，随即变得眉开眼笑，他真的，变了。
颜晓乐乐呵呵的踱步到卧室，从杨夏给送过来的那个行李箱里翻出几盘cd，看了看，都是胎教系列的，不过多数都是轻音乐，随手挑了一盘放进cd机里，耳机里传出来的曲调细腻悠扬，颜晓浅浅闭上眼睛，眼前挥之不去的都是方才顾迟的温柔，和这些日子里的处处迁就。
吃过晚饭之后，颜晓捧着圆滚滚的肚子，心情不错，随口哼着方才的语调。
“老婆，心情很好呢。”
顾迟刷锅洗碗，把餐桌收拾干净之后解下围裙，走到卧室，在颜晓身边坐下。
颜晓回头看他，立体的五官在卧室不太强烈的光线下尤其显得轮廓分明，颜晓忽然心血来潮，主动探过脖子在顾迟的唇上落下一吻，顾迟看着她咧嘴一笑，伸出大手拍拍她后脑。
“乖，今天温度不错，不算热，要出去外面转转吗？”顾迟招牌式的微笑，对于颜晓来说任何时候都有着迷死人的危险。
“好啊。”颜晓原本因为主动吻她，正觉得难为情，很快又因为顾迟此时的提议而兴奋起来。
“嗯～等下，你今天没有加班，回来的挺早的，公司没有事情吗？”颜晓仰着脑袋想了想，认真的问他。
“走吧，穿衣服。”顾迟站起身，来到衣架旁边，帮颜晓取衣服。
“不了，我还是想听音乐，懒的动，就不出去了。”颜晓光脚下床，从背后抱住顾迟，侧头倚在他肩上。
顾迟正拿着颜晓外衣的动作一滞，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转过身来，抓住颜晓胳膊，看着她：“确定不出去了？”他仍旧在笑，只是不达眼底，眸子里带着淡淡的无奈，占据了本该有的温柔。
“嗯呐！”颜晓重重的点头。
“好，那就听你的。”顾迟垂头撩开颜晓柔软的刘海，在额心落下一吻，“乖乖在床上呆着听会音乐，困了就睡，不用等我，好吗？”
“嗯，好。”
顾迟离开，顺手帮她关上了卧室的门，客厅强烈灼目的光线被阻隔在门外，可仍旧觉得有些刺眼，眼睛涩涩的。脸上的肌肉因为刚刚一直努力保持的微笑而酸痛，所有表情收敛的很快，这明明就是她一直都很向往的生活，可是为什么真正经历过这么多得到之后却又觉得缺少了些什么呢，心底空落落的，像是少了一块。
颜晓也不知道自己在床上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总觉得醒醒睡睡，并不踏实，好像睡又没有睡实，想醒却又困的睁不开眼。半梦半醒的时候依稀觉得顾迟进来过，帮她盖了盖被子之后像是在她身边坐下了，总觉得黑暗中他在看她，一直在看，很久。可是颜晓知道自己并没有睁开过眼睛，所以分不清是真实的还是梦境。
睡梦中颜晓告诉自己他有太多工作，他也很喜欢这样的工作，这一直就是他向往的，所以她不能奢求在生活中占有他太多的时间，能够像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真的不应该再贪心了，可是想想顾迟看着她的眼神，为什么总觉得他不开心，而她呢？如果开心的话，那么划过鼻梁、额角，滴落在枕头上面的液体是什么？温温的，湿湿的，如果她现在还没睡着的话一定伸出手指，轻轻拈一下，然后用舌头舔舔确定一下那液体是不是咸的。
“明天做点什么呢？”颜晓趴在床上，咬着笔头。
顾迟在一边搬着一本专业英语，扯着椅子靠床坐下，他翘着二郎腿，大厚的英语读物放在腿上，半向后倾着身子，像是一尊写意的天使，明明读着极其无聊的读物，他的样子却让人看起来异常舒服。
床头的小几上他刻意买回来的复读机里播放一块买回来的英语儿歌。
顾迟明天没事，说好陪她，颜晓着实小兴奋了一把，要不是顾及到腹中的小东西，一准儿是要跳起来的。
顾迟无奈的按住她肩膀，把她摁坐在床上：“安静点，我的宝贝儿。”
颜晓趴在床上，双手撑着下巴一直望着顾迟傻笑。
顾迟没有办法，只好给她下任务：“列一个计划表，想想明天想要去做什么，想好了之后写在这，明天我陪你。”说完之后起身从书房找出来一沓子白纸和一支笔，往床上一扔，看着颜晓，故意把脸一板。
颜晓撇撇嘴，在床上滚来滚去，结结实实想了半天，可是，一时间好像真不知道有什么要做的。
其实，最想说的是，什么都不重要，只要他能留在身边就已经很好了。
看她又在对着自己傻笑，顾迟习惯性的举起手中的笔，就要落在她可爱光洁的脑门上的时候，颜晓把脖子一缩：“啊，我错了，不偷看了，不要打我。”她双手抱头可怜兮兮装委屈的样子，像足了被警察逮捕的失足少女。
其实，她这样傻傻呆呆的模样，又没有什么社会阅历，刚刚怀上孩子，独自来到s市找他，一定是吃了不少苦的。客观的想想，如果不是他的照顾，真的是不知道这几个月她应该怎样生存过来。说来倒也该是谢谢他的，听嘉哲说，好像是叫做程容昊的样子吧——
“顾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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