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洗早点休息吧。”方虹拿过她脱下来的外套。
“嗯。”颜晓蔫蔫的回答，隔了一会，才终于下定决心，继续说道，“方虹，我打算回家了，离开这里。”
“已经决定了吗？”
“嗯。”
“那我支持你。”
“方虹——”颜晓抬眼看她，眸子里氤氲着淡淡的水汽，原本以为她会站在顾迟的立场上做挽留，如果真的如此，她是势必会为难的，“谢谢你。”
“啊，没事、没事，早点休息吧。”其实总归还是受不了这种煽情的场景，打个哈哈，转身往卧室走去。
颜晓没动，望着她背影，知足的轻笑。
一早起来，给安宁和父母通了电话，用兴高采烈的声音告诉他们很快回去，彼端同样开心的声音在颜晓听来无一不是安慰。
收拾好东西，看看表，时间还早，颜晓准备把家里收拾收拾，来到客厅，下意识站在电子秤上面——42。
这些天体重疯了一样的往下掉。虽然一直不想吃东西，但她真的坚持在强迫自己按时吃饭，不知道为什么体重还是以每天两、三斤的样子减了又减。
从电子秤上下来，把它挪开，洗洗抹布，开始擦地。
地板擦到一半的时候门铃响了。
过去开门，竟然是方虹。
“今天这么早下班吗？”
“反正在那呆着也没什么事做，那么多人，少我一个不少，就请假先回来了。”
明明就是刻意赶回来送她的，还嘴硬，罗罗嗦嗦嗦说这么多。颜晓咧嘴笑笑，在她粉嫩的脸颊上捏了一把。
“喂，你手脏啊。”
“哦，忘了正擦地呢，我错了。”
方虹一脸嫌弃的走开，颜晓看着她的背影，直想搂住狠狠亲一口。不过犹豫了一下，想到她可能会做出的反应，浑身忍不住打个冷战，晃晃脑袋，把这想法扼杀，作罢。
跪下，继续劳动。很快，方虹拿了一块抹布，与她并排跪着，开始一块擦地。
“今天，我过去请假，顾迟正好也在陈冲办公室，我离开的时候，他从办公室追出来，问我关于你的一些事情。”
“——哦。”颜晓擦地的动作一滞，稍缓了缓才轻轻应了一声。
“他，原本不让我告诉你的。”
“嗯。”声音平静的难以置信，颜晓加快速度，擦到了方虹前面，眼泪无声的落在地板上，很快被手里的抹布碾过去，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颜晓的反应安静的不正常，方虹反而不放心：“颜晓，你别这样，我害怕。如果心里不舒服，哭出来就会好的。”方虹抛下手里的抹布，朝她走过去。
“放心，这么久过去，我早没事了。”颜晓转身拍拍方虹肩膀，笑得阳光灿烂。
“这样最好。”方虹拍拍她。
颜晓转过身，握住抹布，继续擦地，两滴眼泪啪啪再次砸在了地板上。
“哈哈，方虹你笨死了，这么慢！”故意喊的很大声，像是这样就可以掩盖住内心的悲伤，其实眼泪仍旧在往地上落，只是单凭声音来说，好像快了更多一些的样子。
“死丫头，好啊你，厉害了是不是！看我的。”方虹使足了力气，推着抹布，一路加快速度，超过颜晓。
“坏啊，居然超我。”
看着时间差不多之后，方虹送她上路。
来到机场大厅，还有些富裕时间，颜晓在椅子上坐下，方虹起身离开接了一个电话，回来的时候，身后跟了一个人。
顾迟。
“你来了？”颜晓咧咧嘴角。
“送送你。”顾迟极白的脸上很干净，全不像失去过什么的样子。
心里忽然涌出一种扭曲的情感，为了他，虽不曾有寻死觅活的闹过，可是不管从生理还是心理都没有舒服过，一个人面对着血淋淋的伤口，留着眼泪舔了又舔，他却凭什么可以平静如斯。
“怎么，霍子君没来吗？”颜晓向他身后的位置看看，嘴角的笑容带上一丝嘲讽。
方虹脸上闪过瞬间的惊讶，难为她不想颜晓伤心，一直苦心孤诣瞒着，原来她都是知道的。只是，此时二人的矛盾似乎并不是自己可以左右的，拍了拍二人胳膊，往旁边走几步，自觉回避。
顾迟眉心皱了皱，低头看她。
“对不起。”太长时间的相爱和思念中，很多动作已经演变成了习惯。顾迟伸手，去抚摸她后颈。
颜晓直视着他，向后急退一步，想要避开。
可惜她生来没有运动天赋，太过没有准备的后退，身体的重心跟不上脚步，一个踉跄，向后仰过去。
顾迟一惊，猛地伸手，拽住她胳膊，往自己怀里带过来。
颜晓整日原本就吃不了多少东西，稍微大点的运动量都会头晕，刚刚一跌，眼前一阵发黑。
恢复过来的时候，已经结结实实栽进了他怀里。
不想承认，可是吸吸鼻子，对于他的怀抱，仍旧是致命的依恋。眼泪没出息的又涌了出来，大滴大滴砸在他的黑西装上面。
顾迟伸手环住她后背，胳膊很快却又放了下去。
感觉到他的动作，压抑久了的情绪再度被激起，拨开他的西装外套，狠狠咬上他肩头。顾迟双手垂在身体两侧，猛地攥成拳头。
没有感觉到自己用了多大力气，直到嘴里忽然充斥着一股浓烈的的血腥味，颜晓才忽然反应过来，松了口，看着从白衬衣里面晕染出来的大片血红，眼泪像是拧开了的自来水，不值钱一样顺着眼角往外淌。
顾迟扳过她身体，大手捧住小脸，拇指擦去脸颊上的液体，垂首抬眸，看着她：“乖，不哭。”
她以前哭的时候他也是这么哄她的，“乖，不哭，我心疼。”
可是这样温柔的声音，这样动听的对白，以后再也没机会听到了。
泪水像是疯了一样往外涌，颜晓忽然很想、很想抱着他。
顾迟被颜晓的动作吓到了，她哭着望着他，然后就这么抱住了他，紧紧的。
其实心里真的是不舍。
“为什么，为什么不要我了。你告诉我，我改还不行吗，就算我闹脾气了，你哄哄不就可以了，为什么都不理我的，就算要面子，不哄我，我主动给你打电话还不行，为什么连这都要拒绝——”颜晓脑袋埋在他胸前，一边哭一边埋怨，声音因为捂在衣服里显得含混不清，顾迟却字字听的结实。
停滞在半空的手终于克制不住，抱住她。
他终究还是负了她。
不远处，机场大厅的一角，刚刚赶过来的程容昊猛一拳砸在一边柱子上，留下点点殷红血迹。
‘为什么，要离开了你可以告诉他，却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留给我。’
如果不是上午接到的那通电话，他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将是如何失去她的。
“怎么还不起飞。”
“可能是有人还没登机吧。”
听见前面有人小声嘀咕，颜晓抬手，看看表，重新闭上眼睛。无所谓，因为不甚关心。
他和方虹应该已经离开机场了，终究还是一样的结局，原本也是如此，难道还要奢求能够改变些什么吗，他一向心狠，做过的决定不会轻易更改，颜晓一向知道的。只是，可惜了方虹的一番苦心。
最初离开的时候曾经唯一奢求的便是希望能够再抱他一次。可当时自己单方面的执念并没有资格对他要求什么。
向后仰头，眼皮涨得厉害，一时却又流不出眼泪，牵连着太阳穴突突的跳着疼。
一觉醒来之后，窗外仍旧不是蓝天，只是不一样的背景，已经换了另外一个城市。
转了一圈，最终还是回来了。
天高云浅，久违了的亲切。
颜晓拉着行李箱，胳膊的另一边手挽手的是帮她背着旅行包的安宁。
二人现如今的感情早已经不需要什么‘好久不见甚是想念’之类的言语可以表达，见面之后，只是彼此简单默契的拥抱，足矣。
之前母亲问过飞机什么时候到达a市，颜晓刻意晚说了两小时，不然刚刚接机的就不仅仅只是安宁了。
刚刚给老妈通了电话，说已经到了，正跟安宁在一起，很快到家，让她放心。
听筒里母亲开心激动的声音，让颜晓听了心脏一阵阵的揪着疼。
是啊，不孝女儿回来了。
安宁陪着到了家，母亲看见两个姑娘，忙不迭的端茶倒水。
其实她在异地的时候，安宁都会定期过来看望双亲。母亲对于安宁过分的热络不知道是自己的心境还是一样的错觉，总总的似乎比之对于自己更加多了一份亲昵。心里难受的不是滋味，做女儿的失职若此，是该要遭报应的吧。
晚上安宁没有回家，借口说陪她，两人像是中学时候一样，躺在一张床上、盖着同一床被子。
大学毕业之后，她有了嘉哲，看起来一直都很幸福，何况她终究惦记着顾迟，心里像是有一块永远晾不干的伤，二人之间始终是她的倾诉更多一些，却也因此忽略了安宁在感情生活里过得怎样。
“今天，回来的时候都谁去送你了？”安宁平躺着，睡不着，睁着眼睛看天花板。
“方虹，还有，顾迟。”只是提到他的名字还是抑制不住的隐痛。
“嗯？哦——还有别人吗？”
“没了呀，还应该有别人吗？”
“没有，只是问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