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童注视着照片中的艾晓,那是她20岁那年第一次到木棉村小学支教时拍下的。艾晓那时并没有设想到那所半山腰上搭起来的破旧学校,会成为她今后十年再也没能逃离的囚牢。
那时候她收到了秦显烨写给她的最后也是唯一的一封来信。信的地址栏上写着木棉村小学,那是艾晓支教前告诉秦显烨的。
秦显烨在最后那封信的内容并没有表示别离的意思,只说学校辅导员特地找他让他参加一个重要的选拔。“辅导员说这是一个光荣的选拔,入选的人将有机会配发实枪荷弹,登上真正的战场,成为一名真正的战士,为祖国的荣耀和人民的福祉而战。”
艾晓没能等到秦显烨告诉他选拔的结果。自那以后,秦显烨便杳无音信了。突然的,没有任何征兆。
从此后,再也没有见到那么灿烂的笑容出现在艾晓的脸上。
毕业时,艾晓不顾爸爸妈妈的反对,不顾林童的哭闹,毅然决然的收拾行囊在这所小学安定下来。
林童仔细看着那张清秀的脸,那令人过目不忘的瓜子脸,平和淡雅的眉毛,清亮的大眼睛,俊俏的鼻梁划出优美上翘的轮廓,饱满的额头上浓密的头发瀑布般倾泻下来。
不可能的,他不可能不记得!
除非,除非这张属于少女的纯粹的脸从没进入他的心魂!
想到这里,一股愤怒冲撞着胸膛,令她不由地握紧了拳头。
她想起一年暑假她又到那所学校去找艾晓,却看见她病怏怏的躺在木床上,烧的几乎失去意识。
傍晚下起了暴雨,雷声和着乌云在山顶翻滚。林童哭着抱住滚烫的她,害怕镇上下来的医生会被这暴雨阻断了来路。
“你怎么还不来信…。。”林童听到艾晓“送信的阿布总跟我说抱歉…。。我怕他粗心在路上丢了信,叮嘱他千万小心…。”
林童就这么抱着她睡着了。第二天早上,她的胳臂已被枕的麻木。而艾晓终于退烧了,睁开空洞的双眼,她又失神的望着雨后格外清明的天空和那一大片浓浓的翠绿,天空下那招摇的红旗从昨晚的肆虐中复活过来,仍旧迎风飞舞。
“我帮你去找他”林童紧紧抓住姐姐的手,“你不愿意去,我去!我要当面问问他为什么就这么抛下了你?”
艾晓怔怔望着林童,“你去找谁?”
“你成天想着的那个人。”林童将手按住姐姐的心脏处。
艾晓伸手抚了抚林童的丰满的双颊,“他是谁?你又到哪里去找?”
“你就这样傻等到什么时候?他要是变
心了,自然不会来找你。”
“他并没有给我他的心,何谈变心呢?”
“可是……”
“林童,你必须向我许诺,将来就算你真的见到他,也永远永远不要提起我。如果他真的把我忘了,就永远不要让他再想起我。永远。”
林童望着艾晓那不容置疑的近乎冷酷的坚定目光,怀着满心的不解点点头。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林童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喂,林童,磨蹭什么呢,快开门!”
张希雅几乎是撞了进来。“猜我都发现了什么?”她一屁股四仰八叉的倒在沙发上。
林童帮她把挎包捡到一边,贴着她坐下。“什么?”
“秦显烨的秘密!”张希雅勾住林童的胳膊,“一定是个天大的秘密。”
林童的心抽了一下,茫然注视着张希雅的脸,又觉得那外头笑嘻嘻的脸,并不像是知晓了姐姐的事。
“难道他已婚?”
张希雅夸张的瞪起眼睛,用手指戳了戳林童的额头,“你以为我是你啊,只关心他那些八卦!”说完她正经危坐,端起茶几上还剩半杯的冷水一口气灌进嘴里,“秦显烨铁定有事!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不过他听到王克坚这三个字时不平常的反应逃不过我的眼睛。”
张希雅把下午采访秦显烨的过程原原本本的讲述给林童听,并说明了她向秦显烨当面提起那段报道的原由。
和林童一样,当时张希雅也是无意间搜到这篇报道,在发生唐氏事件这样一个敏感的当口,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娱乐时尚版块竟然踢爆出秦显烨当过特种兵,而且放在那么一个不起眼的位置,似乎刻意在避人耳目,这实在是很蹊跷。张希雅看到这家网站归属点滴新闻网,便立刻联系了网站的主编之一,同校毕业的师兄吴维。
当张希雅亲自找到吴维询问此事时,吴维又高兴又奇怪,“你说的是王克坚王队吗?我算是他的资深粉丝呢!”
吴维曾经创办过学校军迷社团,是该社团的首任社长。吴维能有幸认识王克坚,也源于一次全国高校军迷社团的联谊会。当时王克坚作为压轴嘉宾出席。当这位有着半头银发,一双鹰目,面孔沧桑却光洁的没有一丝皱纹,让人看不出年纪的老战士,昂首挺胸的走进会场时,那气场顿时令灰常变得鸦雀无声。
当主持人用那激动且满含骄傲之情的语调向全体同学介绍说,王克坚就是当年那次轰动全球的“中亚十国联合反恐计划”的中国特种部队队长时,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吴维,简直兴奋的不能自已。
“要知道那次作战中国损失了五位战士,王克坚是活着回来的两个人中的一个。联合国还为他们颁发了荣誉勋章。”吴维感叹道。
王克坚在会上只做了极为简短的发言,对那次为军迷津津乐道的反恐作战,王克坚只陈述了一下简单的情况:“我们获得的情报有误,遭遇了恐怖分子的伏击。很遗憾,我们失去了五个兄弟。”
“另一个战友在哪?”人群中响起一个清脆的女生。
“据我所知,他在一家企业工作。但我们已经失去联系很久了。”
“为什么?”
王克坚沉默了,眼光暗淡下来,“我想,大概是我们都不愿意回忆那段往事把。”
“可听说是你救了他?”另一个男生问道。
“我发现他时,他已经受了重伤,我把他扛了回来。”
“你不怕吗?为什么要冒那么大的风险?”
“当过兵的人都知道,谁也不可能在战场上丢下战友。”
会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而王克坚依旧一副坚定的面容,仿佛罩着一层看不见的盔甲。
会后,吴维和所有激动的同学一起围住王克坚,不停地问这问那。而当吴维了解到王克坚现在已经退役居住在c市时,难掩兴奋,从此就黏上了他。
“王克坚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我,除了这次,”说到这,吴维也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他竟然主动找我,要我报道一则关于秦显烨的花边新闻,而且要求一定放在不起眼的地方。他只说那是出于一种很私人的目的。我当然乐意接受,我很开心能为他做点事。”
说到这,张希雅和林童都沉默了,陷入了各自的思索。
“就算如此,你为何怀疑秦显烨有什么秘密?”林童一边问,一边将放空的眼神对向手中翻转着的水杯。
“王克坚为何要爆料秦显烨是他的战友这回事?你不觉得奇怪吗?而且不是为了让外人知道,倒像是向某人转达某种讯号。”
林童抬起眼睛来注视着张希雅,“你是说向秦显烨吗?”
“是啊,那活着的第二个人,”张希雅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难道就是秦显烨?”
突然的电话铃声令两人都下了一跳。张希雅的手机上显示着“李墨”。
“这家伙这时候搞什么突然袭击?”张希雅边说便接起电话。
林童收拾好茶杯,从厨房出来时,张希雅正整理衣服,拎起挎包“走吧,李墨说有大人物请我们吃饭。”
“谁?”
“香港龙泰二当家,赵子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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