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璎珞真觉得平生没见过比眼前男更小气扒拉的男人了,那日在山洞中她不过一时嘴欠,开玩笑问他何时娶自己,他便恼了,半响没给自己个好脸色,转头便抢了她的铺盖。
第二天她就误会他那么一下下,他就折腾了她半日,不仅不给吃的,还带着她爬了大半个山谷,连口气儿都没让她多喘,将她折腾地宛若一只土狗。好吧,就算他是好意,要把她拜托给夫人照顾,可他不告而别,这显然还是在生气啊。
故此,自那日后璎珞便在心里给眼前男取了个亲切的昵称,那便是:小气包。
不是吝啬的那种小气包,而是睚眦必报,毫无宽容心,没半点气量的小气包。
所以方才察觉到秦严的到来后,璎珞高兴之余,便将自己给秦严起的昵称脱口而出了,如今被秦严逼问这个问题,璎珞觉得自己要是告诉他,小气包便指的是他,瞧这男人的模样,说不定会将她扔到这里走掉。
她眼珠在长长的睫毛遮掩下滴溜溜地乱转,眨眼笑着道:“嗳,你这人怎么这么奇怪,大白天也带着面具啊?”
秦严见她如此,眯了眯眼,冷声道:“莫给我左顾而言他。”
璎珞觉得秦严的眼眸中冷光更盛了两分,整个人都透出一股很可怕的威压来,她觉得才透顺的气儿又不顺了起来,忍不住舔了舔唇,瓮声瓮气地道:“我这刚受了惊吓,惊魂未定的,经不住你这么吓唬啊。”
秦严却冷笑了一声,竟是收了支撑在璎珞左边儿的手臂,抬手用拇指和食指捏着璎珞的下巴将她低垂着躲避的小脸抬了起来,再问道:“方才你将我认成谁了?”
璎珞本以为秦严是因为自己给他起外号生气了,这会儿听他这般问,登时便傻了,眨着眼睛不解的盯着秦严。
这人搞什么啊,弄了半天他都不知道自己叫小气包就说的是他啊,那他生气个鬼啊?
这不莫名其妙嘛!
璎珞觉得她的脑八成是被人群给挤出问题来了,要不然就是因为缺氧,脑袋暂时停转了,她盯着秦严正弄不明白情况,秦严却一点点向她压下高大的身来。
他本就生的高大,此刻璎珞又置身在狭窄的角落中,瞧着他一点点压下头来,一片阴影便彻底包裹住了她,璎珞觉得天地都黑暗了下来,眼前只剩下秦严黑洞洞蕴着幽光的眼眸。
男人本就死死将她护在怀中,她呼吸间满是从他身上传出来的干爽气息,这般压下身来,璎珞觉得那股阳刚味道一下翻倍攀升,浓郁的叫她有股要窒息的错觉。
可怕了,璎珞终于顶不住压力,忙忙抬起手来双掌合十地作着揖,口中说道:“我没把你认成什么别人,我不该给你起这么个不尊重的绰号,都是我的错,您还大人大量又救我一回,我知道错了,你……唔……”
璎珞正不跌地求着饶,争取宽大处理,谁想后头突然一股劲力冲撞过来,人流蜂拥,秦严本就撤掉了一只扶着墙壁的胳膊,这下被后头的冲撞之力一推挤,整个人便不稳地往前倾斜了下。
可他本就弯腰凑近了璎珞,这下再一倾斜顿时那露于面具外锋锐而殷红的薄唇便整个向着璎珞压了下来。偏生璎珞正仰着头,小嘴张着正试图为自己辩解,这一俯一仰间,四片唇瓣便若有引力一般,天作之合地紧密贴合在了一处。
璎珞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进那双近在咫尺的幽深眼瞳中,声音瞬间消弭在了唇齿间,心跳不受控制的加快,再加快。
秦严的眼眸中分明也闪过了错愕之色,可很快的那错愕便被翻涌的黑色浪潮掩盖了下去,他的眼眸开始幽深似海,色彩似在层层浓郁,变幻着叫璎珞心慌气短的亮泽。
柔软,娇嫩,细滑,润泽,香甜……女的红唇,触感美妙的不可思议。
拥挤的街道上好像一下天地都无物了,秦严的眼前脑海中只剩下那两片娇软,他的唇也好似突然有了自己的思想,不受控制地在她的娇嫩的唇瓣上研磨了一下,又一下……
又一波冲撞拥挤若浪潮般滚过来,秦严身再往前倾倒,璎珞不受控制地被死死压在了背后冰冷的墙壁上,身前更是死死贴在了秦严坚硬的胸膛上,柔软和硬挺狠狠挤压在一起。
与此同时,他的唇也因这推挤之力,又狠狠蹭过她的。她的唇边温热,他的却异常冰凉,她的微丰湿滑,他的薄锐微涩,那感觉璎珞竟都敏感的感受了个仔细。
也不知是这种感觉奇妙,令人心悸,还是璎珞被挤得实在厉害了,她不由溢出一声轻哼,心跳也在不停的加。交错着他也鼓鼓而跳的心跳声,令人更加心慌起来。
璎珞觉得有些承受不住心脏的加,蓦然回过神来,使劲扭头,可她这一扭动才现,他那右手的食指和拇指还捏在她的下巴上,她头没扭开,唇瓣倒是又和他的狠狠蹭了一下,甚至触碰到了他一点润滑的舌尖。
璎珞脸色猛然绯红一片,有些恼羞成怒起来,见秦严竟一点松开她的意思都没有,她脑没转,嘴上便本能地一动,露出尖锐的两排贝齿来恶狠狠咬在了秦严的唇瓣上,几乎是一下见血。
血腥味弥漫,秦严才嘶了一声,微痛的感觉伴着一股酥麻从唇上蹿出着往身下一处涌去,最近秦严对这种感觉简直有些心有余悸,他身一震,像猛然回过神了一般,骤然抬起了上身,用了内力直接震退了身后挤过来的人流,远远离开了那两片令人着迷的娇柔,也离开了胸前怀中贴合着的温香软玉。
两人同时大口喘息着,神情皆有几分狼狈。
璎珞垂着头,她觉得八成是人多,拥挤了,再不然就是身前男人身上温高了,她动了动手,竟现手心中不知何时渗满了汗水。
秦严退开,璎珞垂了头,秦严却微微扬起了头,一时间两人竟都没有再说话。
璎珞觉得这般沉默着更叫人觉得古怪尴尬,想起来方才真没什么的,不就是贴了一下唇吗?现代时她什么阵仗没见过,那灯红酒绿的世界里一夜露水都算不得什么了,这贴下唇根本就不够看的,更何况方才不过是一场意外,她被一场意外吓成这样,也真够没出息的了。
想着,璎珞瞬间便心也不跳了,呼吸也平稳了,不由抬头瞧向秦严,道:“刚才……”
“我……”
不想璎珞开口时,秦严也恰好瞧向她张了口,顿时两人又都收住了话。璎珞眨了眨眼睛,抢在秦严说话前开口道:“方才就是一场意外嘛,我知道的,恩公不用解释,也不用多言道歉,这回是你救了我,算我欠了你的,来日若有机会,我会回报的。”
璎珞言罢,冲秦严扬起一个为明媚的笑容来,那神情当真一个云淡风轻,潇洒从容。
秦严唇线冰冷一抿,被她轻快的话堵的肝肺直疼,方才准备脱口而出的话尽数都被噎了回去,他觉得若非身侧垂落的手握成了拳头,他都有捏死她的冲动。
望着少女明媚的笑脸,秦严蓦然幽凉一笑,声线轻缓而清冷,嘲弄道:“解释?方才的情景我不觉得需要解释什么,至于道歉,我救了苏姑娘,姑娘却反过来咬了我一口,连同上次姑娘误会的歉现如今一起道了吧。”
璎珞被秦严几句话噎的目瞪口呆,感情她被吃了嫩豆腐,如今还要和他道歉啊?若非他像呆了一样,一直贴着她的唇不离开,她又何至于咬他一口?!
璎珞眸光因气恼再如星明灿灿起来,盯着秦严,心中平复再平复,念着他方才的相救回护之情,到底微微屈了屈膝,道:“上次确实是我的过错,竟然有眼不识好人心,误解了公爷,方才更是,我怎么能因一时情急就咬了公爷呢,即便是要提醒公爷,小女也应该用更温和的办法的,小女向公爷诚心道歉,公爷雅人有雅量,海涵则个。”
璎珞言罢,笑意盈盈瞧向秦严,秦严却是轻哼一声,道:“毫无诚意!再来!”
璎珞:“……”
欺人甚,挟恩以报,喜怒无常,斤斤计较,咄咄逼人,说的就是眼前人!
璎珞腹诽不已,盯视着秦严,她承认方才道歉的话没多少诚意,可她才不会再道歉一次呢,瞧眼前男人的模样,她就算再诚心的道歉千遍,这位爷估计也不会满意。
简直就是莫名其妙嘛,她都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得罪了他。
璎珞郁结着,不觉又垂了头,嘟囔了一句,“小气包。”
她的声音虽则低,可秦严的耳力却不一般,声音落入耳中,他怔了下,竟然莫名觉着这个称呼还不错。
他瞧着身前少女,她微微低着头,从他的角轻易瞧见少女白皙若雪的光洁额头,小巧秀气的翘鼻,因恼怒可爱的鼻头轻轻翁动着,细长的眉,自上看竟有些飞扬如鬓的感觉,给那脸蛋平添了分锐利的妖异。
长而浓密若蝶羽的睫毛半遮半掩的盖着眼眸,眼角一弯微扬的弧,弧线下一双波光潋滟的灵动眸滴溜溜转动着。还有下头微微嘟起的一点红唇,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竟觉得此刻那唇较之方才更加娇艳欲滴,色泽明艳若海棠滴露。
想到那抹过分的红润,很可能是他方才用唇研磨过的原因,秦严的心便有点起热来。
他早便察觉到今日的她格外的好看,整个人都带着股具侵略性的妖异,如今瞧着眼前美色,又了然方才她并非将他错认成了旁的什么人,秦严愤怒冷硬的心莫名便柔软了下来,扬眉道:“爷何时小气了?头一次爷可还多付了银两。便是如今爷不欠姑娘什么了,也是无条件救了姑娘的命。小气?这称号苏姑娘许错人了吧。”
璎珞敏锐的感觉到了秦严的情绪变化,她觉得眼前男人喜怒无常的叫她已经不愿再去探究他为何又突然高兴了的原因了,抬眸笑盈盈的瞧着秦严,目光转啊转的,秦严唇瓣上为分明的小伤口却落入了璎珞的视线,她突然灵光一动,犹如醍醐灌顶般明白了过来。
这男人八成方才是因为她咬伤他,故而恼怒了,想想也是,顶着这么一道伤口确实有碍冷面男的形象,也确实会引人侧目,让人非议。如今他又突然消了气,说不定是想通了?
这般想着璎珞立马释然,打蛇顺棍上地道:“公爷说的是呢,公爷既然是无条件救了小女的命,那这次的救命之恩是无需报答的了?大气!大气了!谁说公爷小气的,小女找她算账去。”
秦严瞧着笑靥如花,香腮生辉的璎珞,望着她眉梢眼角闪动着的狡黠模样,微微牵动唇角轻笑了一下,并未多纠缠报答不报答这个问题,只道:“脸上原本涂了什么东西?”
璎珞先前往脸上涂抹的黄鸡草汁液,用清水根本洗不彻底,需得用另外一种草药汁涂抹,再用清水冲洗才能彻底清理干净。
故此上次即便璎珞在水中被冲洗了一遍又一遍,肤色还是有些暗沉的,今日这般白里透红的模样,使得她容颜大变,故此璎珞也不奇怪秦严会有此一问。
她不由扬眉一笑,道:“独家秘方,这可都是能换银的,赎小女无可奉告。”
小女人满脸的得意洋洋,眉眼都微弯了起来,秦严唇角弧便又扬高了一些,盯着璎珞瞧了片刻方道:“嗯,你如今这样挺好。”
璎珞不难从他的口气中听出赞许之意来,他这是在夸奖她漂亮?要不要将话说的这么含蓄啊。
璎珞正想着,就听不远处传来叫喊声。
“璎珞妹妹?”
璎珞扭头遁着声音望去,却见不知何时,京兆尹的差役已过来控制了街头秩序,一些来不及逃走的姓都被差役们驱赶着沿着街道两旁退散,而那些被踩伤踩死的行人也正被抬着往一处集中。
上王雪瑶带着丫鬟婆跑了过来,偏偏又在七八步外停住了脚步,目光有些不可置信,又有些忌惮的不时往她身前男人的身上瞟上两眼。
还古怪的揉了揉眼,定睛又瞧了她眼前男人一眼后,璎珞就见王雪瑶面色一变,几乎是风一般冲了过来抓住她的手,将她从角落里扯了出来护在了身后。
秦严和璎珞难得相处愉悦,气氛正好,他本就不悦突然跑过来一群人坏了气氛,偏王雪瑶还敢从他的眼皮底下抢人,眼见璎珞被拽到了王雪瑶身后,秦严站直身,神情冰冷,目光沉肃地盯向王雪瑶。
他本就是个煞气很重的人,这般刻意沉肃之下,气势惊人,根本不是寻常人能招架的住的,王雪瑶想着那些关于秦严的各种传闻,一时面色惨白,摇摇欲坠,还是璎珞从身后抬手扶住了她,瞪了秦严一眼,道:“瑶姐姐,是这位公爷方才救了我,他对我没恶意的。”
王雪瑶闻言面上气色非但没好,反而又白了两分,额头都渗出了冷汗来,瞧着一脸无畏无惧,分明不知其中厉害的璎珞,只觉她果然过单纯。这般单纯柔弱又美丽无双的软妹,若真是被那煞神秦严盯上了,简直会被吃的骨头都不剩下啊。
王雪瑶想着,咬着牙直了直身,正欲告诉璎珞眼前救了她的便是人见人怕,人见人避,吓哭无数闺阁少女的煞神鹰扬将军秦严,只她还没说出口,那边影七便走了过来,单膝跪地禀道:“将军,死了个人证,其他的有伤了的,却无大碍。”
璎珞闻言扭了扭头,就见街道上已经没多少行人,起火的食味楼已燃烧起冲天的火光,出炽热的火焰和木材燃烧坍塌声,差役和食味楼的伙计们正忙着扑火,可火势大,瞧着已蔓延到了隔壁的两处店铺。
而那些原本行到食味楼下那些骑兵人马皆已经退到了这边来,正等候在十数步外,他们个个神情肃穆,护卫着中间的十来个男女老少,旁边还摆放着两具被踩踏地面目模糊的尸身。
璎珞目光收了回来,已是明白了过来,感情眼前这男人便是王雪瑶口中的煞神,那位京中闺秀闻名色变的靖王世啊。方才王雪瑶好似说了他的名字呢,是什么来着……
璎珞使劲想着,经过方才惊魂一幕,她脑好像有点断片了,竟是怎么都想不起来。
也无怪乎她,她方才见上行人对那鹰扬将军为敬畏,又听鹰扬将军乃是朝廷二武官,还是统兵的实职,自觉着这正二的大员怎么着也得四十岁了,完全就没往这个和自己几次交集的面具男人身上联想。
故此鹰扬将军对她来说也就是个陌人,自然没费心去记他的名字,此刻得知了眼前男竟是靖王世,位居正二的大官,璎珞本能地便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两步,恭顺的垂下了头。
秦严余光一直盯着璎珞,见她缩到了后头丫鬟婆身边,他眉头微微蹙了下,莫名感觉一阵的不舒服。冲影七抬了下手,他便几步下了台阶,走出屋檐,一步步到了璎珞身前。
王雪瑶摇摇欲坠,根本就不敢阻拦,更莫说那些丫鬟婆了,璎珞觉得一片阴影罩住了她,她垂着头未曾抬眸,只觉那人清冷幽深的目光盯视了她片刻才开口,道:“秦严,苏姑娘若报恩记得别寻错了人。”
他言罢见璎珞一直垂着头,只略略福了福身,眉宇又动了下,终是挪开了视线,瞧向璎珞身旁的6嬷嬷,道:“姑娘要去哪里?”
6嬷嬷被问的惊了下,顺了口气才见礼,恭敬的答道:“今日是定安侯府世夫人的生辰,我们家姑娘和苏姑娘一起去定安侯府。”
秦严这才点了下头,冲身边候着的影七道:“派几个人,护送两位姑娘过去。”
影七早已经适应了自己主一遇苏家这位姑娘便过分热情的状态,闻言垂应了声,秦严又瞧了璎珞一眼,这才转身大步而去,翻身上马,吩咐下头人守护好那些姓,自己便率先扬鞭,冲影七道:“进宫。”
马蹄声骤响,片刻秦严当先,影七相随,已是一阵风般消失在了街角。
璎珞是被秦严请托给老君的,这事儿只有老君和金嬷嬷两人知道,今日陪着王雪瑶出来的6嬷嬷和众人皆是不知的,此刻见秦严还派了几个人要护送她们,6嬷嬷明显感受到了那位靖王世对璎珞的不同来。
她目光复杂瞧了眼璎珞,方才恭敬的请道:“姑娘快上马车吧,这里非久留之地。”
璎珞点头和王雪瑶挽着手,先后登上了马车,两个大丫鬟也跟了进来。
马车再滚动起来,才走一小段便闻外头响起一阵阵的吵嚷哭喊声,王雪瑶推开车窗,璎珞二人望去,却见中间停着一辆被撞翻了的华丽的马车。
马车旁边不远处躺着一匹奄奄一息的马儿,另一群十来个大户人家丫鬟婆打扮的人全部都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面如死灰。
而这群人的中间,一个管事嬷嬷模样的人怀中抱着个身影,那分明是个二八年华的少女,穿着一套金丝织锦衣裳,华贵的衣料在阳光下闪烁着金色光芒,可那衣裳的主人却安安静静躺在那嬷嬷的臂弯,一动不动,唯风吹过,微微卷起她拖曳长长的烟笼凤尾裙。
那少女被抱在怀中,瞧不见模样,王雪瑶瞧了一眼那嬷嬷,顿时便瞪大眼睛猛然惊呼道:“天!竟然是信王府明霞郡主身边的吴嬷嬷!那不会是……”
她喊罢,面色白地捂住了嘴,外头马车却已经停了下来,响起6嬷嬷的声音。
“姑娘,好像是信王府的人,明霞郡主似是出了事。”
王雪瑶定了定神,应了一声便出了马车,璎珞自然也跟了下去。两人下了车,瞧的更清楚了些,那被抱着的少女脸色早已惨白一片,下巴和衣裳前襟口处全是鲜红的血,映衬着那天蓝色金线织锦的衣裳触目惊心。
她无声无息的,显然是已经去了,旁边跪着的下人们全部面色灰白,六神无主,哭的嘶声裂肺。
“郡主!郡主啊!”高高低低的哭喊声此起彼伏,王雪瑶站在原地,一时也不知该上前还是如何,她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情,堂堂郡主竟就这么死在了当街,这确实叫人难以想象。
马蹄声,脚步声响起,璎珞扭头望去,却见一个穿墨绿官袍的中年男人打头,后头跟着一队差役跑了过来,王雪瑶瞧去,却冲璎珞道:“那是京兆尹宋大人,信王乃是先帝的,生母不过是个掌灯宫女,因得了先帝临幸,便有孕还生下了皇,这才被封为嫔。信王不得先皇喜爱,可今生登基时,先帝的皇们已所剩不多,如今更是只剩下了信王和明王两位。皇上如今对信王这个兄弟也算恩宠有佳,信王嗣不丰,只有两个儿,还有这最小的明霞郡主,明霞郡主是信王侧妃所出,又是信王四十岁上添的小女,平日里是很得信王宠爱的,没想到今日竟……出了这样的事情,京兆尹宋大人的官只怕是保不住了。”
璎珞点头,深以为然,朝廷御封的郡主,真正的皇室血脉,就这么死在了当街,这简直就是明晃晃打皇室的脸,京兆尹直接负责京畿秩序,出了这样的事情,能保住命都算不错的了。
望去,果然那宋大人面色惨白,下马时瞧着被嬷嬷抱着满身污血的明霞郡主,脚下一拌差点摔倒。
王雪瑶见差役们到了,且此刻实在也不方便过去,过去了也是于事无补,还碍手碍脚,便叹了一声转身又和璎珞一起上了马车。
两人半响无言,待马车悠悠转了个弯儿,还能听到王府下人们悲恸的哭喊声。
王雪瑶便拉紧了璎珞的手,有些心有余悸的道:“怎么会出了这样的事儿,那食味楼可是诚王妃的娘家的生意,怎么说起火就起火了,今儿又刚好是小集市,街头行人较之平日还多些……我和明霞郡主不算熟,可半个月前永乐侯夫人寿辰却还碰上了她,当时她还和傅家的傅二姑娘说等重阳节了办花会邀大家都去信王府玩,谁想到这还有几日便重阳了,她却……”
王雪瑶说着有些后怕起来,到底是十来岁的小姑娘,方才没触动还能支撑的住,如今眼见着明霞郡主就那么躺在那里没了声息,王雪瑶便一下被触动抱着璎珞哭了起来。
璎珞此刻也是有些心有余悸,想想那明霞郡主,堂堂郡主之尊,便这么横死街头了,方才若非秦严,只怕她自己……只璎珞毕竟也算多番历经生死了,定了定神也便略缓过来些,不由轻轻拍抚着王雪瑶的背脊,慢声细语的安慰着。
过了片刻王雪瑶的情绪才稳定了下来,望着璎珞的目光却更加亲昵了几分。
经过这一番波折,璎珞二人身上衣衫和头皆已有些散乱,大丫鬟进来重新给二人梳理了头,这才退了出去。
王雪瑶的双眼被大丫鬟用清水擦拭过却依旧有些红,她不好意思的冲璎珞笑了笑,道:“方才叫妹妹见笑了。”
璎珞却摇头,笑着道:“我是从前不识得那明霞郡主,倘使认识的人就那么死在眼前,我只怕比姐姐更不如。”
王雪瑶这才点头,又面带犹豫地拉住了璎珞的手,道:“璎珞妹妹,你方才没出什么事吧?可被人群踩伤了?方才对不起,下人们没有护好妹妹,等回到将军府,我一定禀报了祖母,重惩他们。”
璎珞反握住王雪瑶的手摇头道:“这怎么行?我本就不是将军府的小姐,出了这样的事情,将军府的下人们自然是要以姐姐为重的。他们护住我乃是情谊,护不住也是情理之中,再说方才他们也已经尽力了。起码他们忠心耿耿,将姐姐护的周全,这是有功才对,怎么可以惩罚呢,要我说该当奖赏才对。”
王雪瑶见璎珞并未生气,松了一口气,欲言又止的道:“那个鹰扬将军……他方才盯着妹妹瞧了好几眼,我怕……总之这个人很危险,妹妹以后可千万离他远着些啊。”
璎珞便笑了起来,道:“我都知道的,他一个王府世,又年纪轻轻位居二,我一个五官的小小庶女,本就不是会有交集的人。风牛马不相及,想必以后也没什么机会撞见。今儿也是凑巧他救了我一命罢了,真没什么的。等回去后,我会禀了父亲此事,让父亲前往靖王府道谢的。”
王雪瑶见璎珞面上一派云淡风轻,当真不见丝毫不妥当之处,这才笑着点头,道:“你不知道,这位靖王世煞气重,连大国寺的慈济大师都道他是天煞孤星的命格,他都克死了个未婚妻了,妹妹可千万莫和这样的人扯上关系。”
璎珞听闻王雪瑶的话,这才眼眸微闪,道:“他竟然还没成亲吗?我瞧他年纪可不小了,他平日一直带着那个面具?不奇怪吗?”
王雪瑶却摇头,道:“靖王世今年都二十又四了,哪里就成亲了,身边听说连着通房丫鬟都没有,听说根本就是个不近女色的。换做旁人日日带着面具自然是怪异的,可他从小,自出现在大家视线里时就带着面具了,京城的人们都习以为常了,自然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璎珞听闻秦严面上的面具竟然是从小就带着的,顿时眉头蹙的更加重了些,道:“这却是为何?”
王雪瑶咬了下唇才压低了声音道:“妹妹自小便长在外头不知道,这靖王世婴孩时出了点意外,被丢进深山里头,是被狼群喂养大的,五岁时才被现寻了回来。听说当时他那张脸都已经被狼群抓的稀巴烂,根本就不能见人,尤其是眉眼处,都变形了,眉骨都能见到森森白骨来,要不是生下来时足下便踏着六颗黑痣,为特别,根本就没人能认出他的身份来。还有人说,靖王一直都不喜这个世,就是因为他根本觉得秦严不是他儿,对秦严的身份一直表示怀疑的。不过宫里头的后娘娘却是疼宠他,认定了他是敏颖长公主留下来的血脉,秦严就是在宫里,后的慈云宫长大的,听说是后亲自教导他吃熟食,天冷穿衣,天暖脱衣,日复一日地教他开口说话,认字写字……直到秦严长到十岁才能张口像人一样音,十五岁才搬回了靖王府去。他那脸都毁容了,这才整日都带着面具,不敢示人的。”
璎珞闻言久久沉默,蓦然想起了那日他救她上岸时,两人的对话来,当时她瞧着啸月赞叹他的宠物当真高大上,秦严却说他从来不养宠物,那狼是他的亲人。那时候她不以为意,是如何回答他的呢,是了,她没心没肺的说,“恭喜你,有个这么强大的亲人,真是叫人羡慕。”
远离亲人,自小跟着狼群,像野兽一样生活,也自以为就是野兽……这种生活若是叫人羡慕,那这世上便没有更荒谬的事情了。
当时她说完这话,他好似回头瞧了她一样,然后呢,然后他好似就没再接话。
那时候她一无所知,根本没现男人有什么不对的,如今想来,却总觉得他当时沉默的身影有些格外寥落孤寂。
璎珞心头莫名酸痛了一下,一时间有些怔怔不语,倒是王雪瑶见她脸色不大对只以为她是被吓住了,摇着璎珞的手道:“好了好了,咱们不说这个了,等下就要到定安侯府了,那侯府一家人明明昨日便知道你坠崖生死不明的消息了,今儿却还欢欢喜喜的办宴席,那苏瑛莺总装一副纯真良善的假仙儿样,今儿我倒要瞧瞧,她瞧见你还装不装的出纯良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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