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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中那抹暗淡的身影缓缓走出来,月色的浅银在他脸上打落一片阴影。
我静静看着面前的人,将头上的帽子取下,俨然是一副清秀隽永的眉眼,这般熟悉的面孔让我微微诧异,不禁惊呼出声。
“曲先生”
曲幽离淡然一笑,轻点了下头。
“曲先生是殿下的人”
曲幽离看了看长千夜,点了点头。
“殿下能得曲先生相助,可谓如虎添翼,找我来只怕是有点多余了。”我轻讽道。
“并非如此,姑娘可记得我曾说过姑娘是有缘人”
“曲先生的意思是”
“我所说的有缘人并非是指姑娘是我的有缘人,而是殿下的有缘人。”
“殿下的有缘人”我睨眼。
“对,只有姑娘才能帮助殿下登上皇位。”
“曲先生料事如神,只怕这结局早也参透了吧”
“其实我并非市井上说得如此传神,人都有弱点,只要能触动人最敏感最脆弱的地方那别人自然会置信不已,再加上我略懂占扑之术,能说会道,别人自然就信以为真了。却也正好我可以拿活神仙的称号掩盖我的另一个身份,别人都说我是个贪财虚浮之人,但是我定下这三条规矩也是有道理的,赚高官富豪之才,招兵买马。”
“曲先生果真是深谋远虑之人,殿下身边可真是卧虎藏龙之地啊。”我轻然笑道,看着长千夜。
“那是自然,你也是其中之一。”他亦勾唇道。
夜色沉去,月移花影,我提着灯笼往回走,耳边吹散长千夜的话语,“皇上的病情你不必向我通报,我信得过你。”
暗淡的树影在他眼中覆下一层模糊不清的东西,如月清浅的眸色在夜色中消散。
这日,太后忽然召见,说是精神疲惫,召我来推拿按摩。
我替她按摩着肩膀,她闭目小息。
“皇上的病情如今如何”她淡然开口。
“回太后,太医诊治说皇上的精神似乎好了些。”
“嗯。”她轻点了下头。
又恢复了沉静。
门外匆匆进来一副身影,长高崇上前给太后请安便落座一旁,而后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太后,似乎欲言又止。
“你随小菊出去把那新鲜的葡萄端进来。”
“是。”我福身退下。
隔着一扇轻纱,我退至一旁,却依然能听见里面轻细的谈话声。
“母后,这余中堂已经答应我们的要求了。”
“很好,有了他这个驻守边关的大将助我们一臂之力我们将事半功倍。”
“母后说得是,这余中堂一旦往我们这边倒,那朝中的人自然也会悉数归降于我们。”
丫头小菊将一盘葡萄放与我手中,凌然地示意我端进去,我接过葡糖,低眉顺眼地走了进去。
“你休书一封,召回驻关在外的将士,让他们务必快马加鞭地赶回来。”
“是,儿臣这就去。”
我将葡糖摆上桌,长高崇起身欲走,却又被太后唤下,“等等。”
“母后还有什么吩咐”
“听说今年百姓的收成不是很好,这粮食储备得如何可够大家过冬”
长高崇眼中闪烁了下,卑谦道,“粮仓富足,不成问题。”
“好。”太后笑道,摆了摆手,长高崇退了下去。
“哀家感觉今日精神很好,你便扶哀家出去走走吧。”太后伸出手来,我诚惶诚恐地接过。
“是。”
一下午,太后的心情看起来似乎都不错,没有倦意,在庭院中赏百花,喝着茶,待到日暮西沉才回寝宫。
回去的路上我暗自思忖,太后和长高崇今日的这番话只怕是特地说给我听的,想借我的口传达给长千夜,但是他们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我还尚且没有理清。
夜深后,我坐在房中,看曲幽离眉心蹙起,长千夜站在窗前,背对着我,有轻微的月光落在他的肩上。
良久。
“这余中堂一向是我们的人,如今太后却说他倒戈相向,军粮充足,只怕不过是想借青姑娘的口让我们惶恐,乱了方寸,他们正好坐收渔翁之利。”
“曲先生是觉得太后想扰乱我们的思维,好让我们自己人揣度自己人”
曲幽离点了点头,“真亦假时假亦真,倘若这余中堂真的成为了太后的人势必对我们不利,但是如果他没有成为太后的人我们却因为暗自猜疑将他视为敌人那亦是对我们不利,只怕她在给我们下迷药,想让我们晕头转向。”
“只怕太后说得未必假,如果她现在火速召集兵马,那只怕到时杀我们个措手不及。”
回宫已是半月有余,只怕太后他们也已是等不及了。
“她这般倒是也提醒了我们,好让我们早作防范。”
“那我们现在应当如何”
“借兵。”长千夜挺直地看着窗外的夜景,冷然开口道。
“借兵”我看看长千夜,又看了看曲幽离,曲幽离点了点头。
“如今我们的兵力还不足以对抗长高崇,我虽在民间招兵买马,但是我们的兵马毕竟没有久经沙场的经验,且兵力也尚且不够。”
“那这兵如何借又向谁借”我疑惑道。
长千夜转过身来,走至桌旁落座,目光坚锐,“自然是向你们大和朝借。”
“向和朝借兵”师出无名,只怕魏函未必肯轻易出兵。
“别忘了,大和朝的皇帝能登机,我可是功劳不小。”长千夜举杯砸了口茶。
这样说来当时在扳倒皇后的时候长千夜确实是帮了我们一把,这也难怪当初长千夜会潜伏在和朝,最后又倒戈相向帮了我们一把,原来一切都是他筹划好了,为他日登基皇位做筹谋。
“即便如此,也不见得他肯出兵,为你打这场仗,输了,可是损兵折将,赢了,也不见得对和朝有什么好处。”
“这就要看青姑娘的了。”曲幽离看着我。
“我能做什么”我看着他。
“我想没有人比青姑娘更了解大和朝的皇帝,他的脾性,以及,他的弱点。”
我微微蹙眉思忖,伸手取下头上的一支头钗,细细抚摸这金簪上的冰凉。
“你拿着这支头钗去见他,就说我曾欠你两条命,他若不负我当初的一片深情,他自然会知道怎么做。”
长千夜睨眼看了看我手上的头钗,窗外的夜色寂寥,萧索的月光映得他们脸上沉重。
长千夜对外声称忽然患了急病,卧床不起,谁也不接见,暗地里带着一小对铁骑快马加鞭地赶往大和朝。
南冥皇宫的天边泛了暗沉的紫光,阴沉不散,天色异常,只怕是宫中有变。
长千夜离开的三日后我便发觉宫中的丫头侍卫中多了不少的新面孔,这景象,就如当初大和朝宫变的前夕,平静的湖面下暗藏着波涛汹涌,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
清晨,我端着汤药进皇帝的寝宫,看见皇帝的面色异常,我赶紧探了探他的鼻息,气息微薄,我赶紧取出银针打开他的血脉,却不想房门忽然被人一把推开,我惊了一下,来不及收回银针。
长高崇一把抓过我的手,目光阴寒,“你果然不是一般的丫头,难怪他的命能留这么久,原来一直是你在暗中搞鬼。”
长高崇目光一冷,一把将我甩了出去,我跌落在地。
“来人啊,这丫头图谋不轨,行刺皇上,将她押下天牢。”
我爬起来,看着他冷笑,“王爷真是好计谋,将行刺皇上这么大的罪名扣在我身上,自己便坐收渔翁之利。”
临走前,我看见他眼中阴狠冰冷的目光。
我被关在地牢之中,受以十指拶刑,十指痛归心,我硬是宁可咬破了嘴唇也不肯吱一声,我倒在地上的时候看见长高崇寒冷的目光。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倔强的丫头。”他捏起我的下巴,收紧,“太子现在究竟在何处”
我看着他嘲讽地笑笑,浑身虚弱无力,却并不开口。
“现在皇帝已经死了,如今你便是刺杀皇上的凶手,这可是死罪,如今我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肯说出太子的下落,我便饶你一命。”
“王爷如此神通广大,能把黑的说成白的,能把这座皇宫换了天,怎么会找不到一个小小的太子。”我嘲讽笑道。
“敬酒不吃吃罚酒。”长高崇愤怒地一把将我甩开,起身冷冷地道,“刺杀皇上的凶手已经认罪,主谋是太子,如今太子畏罪潜逃,传令下去,全力通缉太子,若有反抗者,杀无赦。”
“是。”
身影远去,我冷笑着瘫在地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我不知道我在地牢中关了多久,只觉得很累,很累,若能长眠,我也愿就此睡去。